他们静静地听着,张大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声情并茂地劝说,回响在房间走廊的每个角落。他们心里的防线终于崩溃了。有人举枪过头,走了出来;有人扔掉武器,举手投降;也有人不忍背叛,自杀身亡。
张大民统统收缴他们的武器,他们因此变成了俘虏。他派人就地监管这些劝降的俘虏,然后带上手下的人马跟帮主刘占元会合。西北马帮两路人马汇聚完毕,刘占元开始清理中统残余的势力。
劫后余生的独眼龙,苟延残喘地爬出那座塌了一半的房子。他拍了拍身上厚厚的灰尘,收拾残局,跟着搀扶他的手下犹如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穿街过巷,走向小镇尽头的军营驻地。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他能敲开那扇铁丝网营门,逃进**营地,那就意味着还有一条生路。
西北驿站昏暗的大堂里,惊魂未定的人们惊恐不安地蜷缩在各自认为安全的角落。张大民指派的那个叫王大锤的狙击手显得十分无聊,因为让他监视眼前这几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简直大材小用,没有半点压力。
他放松了警惕,腋下夹起枪管,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从这一头晃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晃回来。他口渴了,就喝水,走累了,就坐下,看样子简直比坐牢还要难受。
赵建国蹲在灶台旁,自从张大民带领马贼出去后,他就一直想着怎样离开这鬼地方。他的身边是李肆的父亲,这老头直接坐在地板上,佝偻着腰,靠在墙角,时不时地扒拉灶里的灰烬,打发时间。
罗树林半个身子塞进柜台底下,他耷拉着脑袋,几乎快要睡着了。店主李肆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身子靠着墙壁,偶尔抬起头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再找什么。
赵建国眼睛的余光扫视罗树林,发现那个有点痴呆的老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不禁有点懊恼和气愤。因为他想跟对方传递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的意思。他们每个人互不搭理,各自心怀鬼胎。
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突然,后院通道里那张厚重的油布门帘被人猛然掀开,屋外的月光洒落,眼前为之一亮。一个黑影随即钻进屋里,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一把拽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狙击手,手臂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
狙击手奋力挣扎,欲摆脱黑影的控制。双方扭打中,黑影拔出匕首抹上对方的喉咙。狙击手挥舞枪托,砸中对方的脑袋,夺门而出。黑影栽倒之际,那道油布门帘再次被人掀开,又一个黑衣人扑了进来。
对方毫不迟疑地直奔躲在柜台里的罗树林。此时罗树林自顾观看刚才第一个黑影跟狙击手的精彩搏斗,不曾料到背后有人偷袭,对方勒住他的脖子,然后拔出一把土匪常用的西北短刀,十分精准地绕过腋窝,刺向他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赵建国急中生智,随手抓起灶台边的一把火钳,依着阴暗的夜光,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冲而上,手里紧紧攥住那把临时捡来的武器,恶狠狠地捅进挟持罗树林的黑衣人体内。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发烫的火钳头部直接穿透了黑衣人的胸膛。
巨大的刺痛导致对方瞬间休克,那家伙甚至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就已经瘫软在地。窗外忽然飘进来的月光映照下,赵建国依稀看见被他捅死的那名刺客就是早上乱翻他东西的马贼。
虎口逃生的罗树林伸手蹭了蹭赵建国的肩膀,赵建国稍微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弯腰捡起死者摔落在地的马刀,转身冲向大堂里那个被狙击手打倒的刺客。那厮慌忙爬起,顺手抓住狙击手遗落地上的步枪,径直滚到窗边,有意拉开两者的距离,十分警觉地举枪向前瞄准。
赵建国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把身子挡住后面的罗树林。当然这么短的距离,他完全有信心有能力凭借手中的马刀置人死地。昏暗的室内,对方打出的子丨弹丨不一定百发百中。可上了年纪的罗树林不同,毕竟他是党组织重点保护的对象。
双方僵持中,突然一声枪响,赵建国立即侧过身子,随手甩出手里的马刀。可他抬头细看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对面的杀手开枪,而是门外偷袭的陌生人。外面突如其来的子丨弹丨穿透窗户,射中他对面那厮的脑袋。那厮犹如一头死猪瘫倒在地。
赵建国疑惑不解地凑近窗边,侧头看了看窗外,外面乱作一团。对面的那间屋子还在冒烟,西北马帮几乎把蚂拐镇当成了跑马场,他们发了疯一般驱赶独眼龙的余孽,然后开始疯狂地碾压。
到底是谁开的枪?是有意出手相救,还是错手杀人?赵建国心中疑虑重重。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罗树林,只见那老家伙正掀开后院通道那张油布门帘,颤颤巍巍地往里头钻,完全不顾后头潜在的危险。
赵建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把步枪,直接追了出去。被张大民赶出客栈大堂,蹲在后院柴堆里的那三个马夫,一个被他捅死,一个被人打死,可剩下的那个应该还活着。
罗树林这老家伙不管不顾地爬上后院的围墙,虽然围墙只有一人多高,可在年过花甲的老家伙面前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他战战兢兢地踩着墙体突出的石头,身体颤抖,手脚哆嗦,拖拖拉拉地往上爬,仿佛一只蜗牛吊在墙角。
赵建国持枪冲进后院,小心翼翼地搜查马夫蹲过的柴堆,几乎翻遍院子的每个角落,也没见到那只漏网之鱼。他折身返回到罗树林攀爬的围墙底下,一边伸手托举罗树林的屁股,一边轻声问:“你打算去哪?为什么老是打乱我们做好的计划?”
罗树林在赵建国的帮助下,整个身子终于艰难地翻上墙头。他坐在上面笑嘻嘻地往下看,始终不说一句话。“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的身份吗?按照计划应该暴露的是我不是你。从刚才的形势来看,很显然你已经变成他们刺杀的目标。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赵建国拉栓上膛,对准墙头的罗树林,“六年前,组织早就安排清楚,我随时可以为你牺牲,可是怎么让我相信你的忠诚?”
面对赵建国指向的枪口,罗树林就像一只老猴坐在墙上抓耳挠腮。他看着自己相伴多年的老伙计,老搭档,不禁摇头苦笑。此时他已不是自己所扮演的那个迂腐不堪,一毛不拔的罗校长,而是睿智而又圆滑,机警而有些呆板的老者。那张坚毅而沧桑的老脸,表情十分复杂,难以割舍,也一言难尽,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叫道:“南波万,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赵建国端起的枪口渐渐下垂,最后偏移了针对的目标,他责怪道:“你这么搞,我们两个都会白白送死。”
话刚说完,只听扑通一声,罗树林纵身一跃,跳出墙外。赵建国抬头望着空落落的墙头,仿佛对方也带走了他的心,心里也感到空荡荡的。他呆立了一会儿,随手丢掉那把捡来的步枪,怅然若失地转身返回李肆的客栈。
独眼龙一拐一瘸地跟着五个中统的心腹犹如丧家之犬来到**驻地的营门前,他伸出那双血迹斑斑的大手,拼命地拍打那扇生锈的铁门,一边猛拍,一边大吼:“开门呐!开门!老子被人追杀,救命啊!”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