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壮着胆子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赶紧退回酒馆隐蔽。众人依次离开掩体,弯腰摸进酒馆的门口。安全回到门店里的独眼龙眼巴巴地望着仍然簇拥在他身边的这些愣头青,冷不丁扇了离他最近的手下一巴掌,气呼呼地骂道:“他奶奶的,你们一个两个还愣着干什么?站在这里等着挨枪子吗?眼看咱们的太平日子就要结束了,还不赶快去准备战斗!”
手下们呼啦啦地各自散去,不慌不忙地从酒馆的地下室里搬出武器和弹药,开始拼装各种各样的火力装备。众人紧张有序地忙碌中,忽然听到对面的街道传来张大民公鸭般嗓子的呐喊:“独眼龙,你小子竟然大言不惭地放出话来,要跟我们的刘帮主单挑,现在他找上门来了,你尽管放马过来吧?”
独眼龙心急火燎地冲到二楼的窗口,眺望蚂拐镇外那片野树林,林子里寂静无声,原野一片荒凉,天空寂寥。从荒野延伸到小镇的马路上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没有。他随即转移视线,望向小镇尽头的**驻地。一直站在营门外持枪站岗的哨兵,早已紧闭营门,溜之大吉,了无踪影。
气愤填膺的独眼龙怒目而视,他恶狠狠地瞪着对面西北驿站那些从土楼狭小的窗户伸出来的枪口,恨不得倒吸一口妖气,统统把它们吞进肚子。对面的土屋里光线暗淡,人影重重,若隐若现,他无法看清对方到底设下多少个狙击点,有多少杆枪对着这边。他愤怒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惶恐与不安,因为他在蚂拐镇的好日子也即将到头了。
思忖间,张大民这只公鸭又扯开破嗓门大喊:“独眼龙,你也不用那么着急,免得气火攻心,自个儿暴毙。我们的刘帮主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呢!趁他没睡醒,你赶紧交代后事。说不定还有人送晚饭给你吃!”
独眼龙寻声望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藏在哪个角落里冲这边喊话。他呆望片刻,然后小声吩咐身旁的手下:“你马上带领一个小分队出去搜索全城,刘占元这只狡猾的狐狸说不定就一直躲在附近。就凭张大民那小子手里拿的几杆枪,就算咱们借给他十个胆,我凉他也不敢这么放肆!”
手下领命而去,他带上四个人从后窗摸出东北酒馆,竭力搜索蚂拐镇这个弹丸之地。独眼龙狠掐自己的大腿,强打精神,双手叉腰,扯开东北汉子粗犷的嗓门,对着东北酒馆的方向大吼。
“张大民,你都四十好几了,还跟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子鬼混!混了这么多年,都没升职。亏你还人摸够样地活着,我都替中统为你感到羞耻,不如一头撞死在马粪上算了!”
骂完之后,他似乎意犹未尽,干等那边回音,哪知对方竟然骂不还口,对面静悄悄地,已没人再吭声。张大民转身离开窗台,嘴角上扬,冲着身旁的手下冷笑道:“呵呵,独眼龙这只千年老王这回死定了!他成是养尊处优太多,脑子都坏掉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闭口,一口一个中统地大喊大叫。就算咱们跟他毫无过节,仅凭这点,平时杀他也不在话下。”
手下随声附和道:“副帮主英明,看来你的激将法果然奏效。那小子不知不觉就中计了!”
“传令下去,咱们开始轮番休息,填饱肚子。”张大民转头指着李肆,“店家,你负责生火做饭,刚才我已经交钱了。”
李肆钻出柜台,走到后院抱回一捆柴火,准备食材。他父亲李龟年继续拉动风箱。
屋外烈日炎炎,艳阳高照。独眼龙藏在黑漆漆的酒馆里二楼,透过一扇已经加固的窗户,密切监视对面西北驿站的那栋两层小楼。别看土楼不高,可它刚好建在一处斜坡上,地势比小镇上的其他建筑物都高出一大截。
张大民坐拥土楼,几乎占领蚂拐镇的制高点。土楼狭小的窗户好比瞭望口和射口,它使整栋楼看起来更像一座居高临下的碉堡。它的存在给独眼龙造成极大的威胁,他不得不时刻保持一种高度紧张的态势,随时应付对方的突然袭击。
那几个摸出去搜查的手下,又悄悄摸回酒馆,垂头丧气地叫道:“报告站长,经过我们侦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怎么可能?刘占元这只狡猾的狐狸心眼特别多,肚子里到处都是花花肠子,他肯定躲在哪个地方,你们没找到罢了。”独眼龙难以置信地破口大骂,他瞟了一眼对面的西北驿站,“他奶奶的,当初我早就应该把那栋楼给炸平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一鼓作气,趁早端了它!”另一个手下随声附和,煽风点火。
“你想得那么容易!那厚实的土墙,机枪打在上去就像打进棉花里,等咱们铆足劲儿了攻打,说不定刘占元那小子从哪冒出来,里应外合,前后夹击,到时恐怕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独眼龙擦了擦湿漉漉的额头,“早知道,咱们应该准备一门高射炮来。”
刚才那个煽风点火的手下突然想到一个馊主意,“站长,**驻地的营里有大炮,要不咱们干脆杀进去抢?”
独眼龙立即扇了他一巴掌,“笨蛋!你这不是叫我跳进火坑自寻死路吗?连**都敢惹,你不想活了,亏你想得出来。”
手下摸了摸发麻的脸颊,“那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再派人出去搜,搜查范围扩大到三公里!我就不信那小子有上天入地的本领。”独眼龙颐气指使。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蚂拐镇上静悄悄。夕阳余晖斜射大地,在万道霞光普照之下,西北驿站的两层土楼一片金黄,显得分外耀眼。蚂拐街上,行人踪影难觅。土楼顶部,两只灰黑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西北驿站偌大的厅堂之内,张大民把手下的人马分成三拨,错开时间,轮班值守,各司其职。吃饱了撑着的一拨人上二楼的客房,怀抱枪杆,或坐或躺,安然入睡;一拨人则饥肠辘辘地站岗放哨,眼巴巴地望着另外一拨同样饿得头晕眼花的伙伴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他们一边干等,一边狂咽口水。
副帮主张大民早已吃饱喝足,他倚靠在墙角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可楼顶那两只麻雀的欢叫,实在扰人清meng。那没完没了的叫声搅得他心烦意乱,狂躁不安。他烦躁地大叫:“来人,快去把那只讨厌的鸟儿打下来!别让它打扰咱们休息!”
他身旁的几个心腹窃窃私语,左右为难。
“嗯,干嘛还不动身?”张大民低吼。
一个心腹附到他耳边,小声劝道:“副帮主,眼下帮主未到,弟兄们也正在吃饭和休息,开枪打鸟恐怕打草惊蛇。万一独眼龙杀进来,恐怕”
张大民猛拍大腿,“怕什么!老子开枪还要看独眼龙的脸色吗?我爱开就开,他能怎样?”
众人不敢作声,两名心腹提枪摸上顶楼,伺机下手。那两只麻雀在楼顶的屋檐里跳来跳去,边走边叫。他们瞄准半天,几乎很难找到机会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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