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映霞极力酝酿感情,失望地说道:“现在我想辩白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是有目的而来的。你把槍或者刀拿出来吧。我愿意任你处置。”
对方这么投入,赵建国顿时来了劲儿,他轻蔑地喊道:“你会这样大方,在你家里,你很聪明!哼,可是你不值得我这样,我现在还不愿意拿我这条有用的命换你这半死的东西。”
刘映霞直视他,义正辞严地答道:“我想你以为我现在是怕你。你错了,与其说我怕你,不如说我怕我自己;我现在做错了一件事,我不愿意做错第二件事。”
赵建国嘲笑地道:“我看像你这种人活着就错了。刚才要不是我母亲,早就宰了你!现在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我死了,那是我的福气。你以为我怕死,我不,我不,我恨活着,我欢迎你来。我够了,我是活厌了的人。”
“哦,你--活厌了,可是你还拉着我年青的糊涂妹妹陪着你,陪着你。”
两人对答如流,入戏之深,仿佛自己就是剧中的人物。就连赵建国也不得不佩服自己临场发挥的水平。
“你说我自私么?你以为我是真没有心肝,跟她开心就完了么?你问问你的妹妹,她知道我是真爱她。她现在就是我能活着的一点生机。”
“你倒说得很好!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那就是我最恨的事情。我的环境太坏。你想想我这样的家庭怎么允许有这样的事。”
“哦,所以你就可以一面表示你是真心爱她,跟她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可以,一面你还得想着你的家庭,你的董事长爸爸。他们叫你随便就丢掉她,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阔小姐来配你,对不对?”
“我要你问问四凤,她知道我这次出去,是离开了家庭,设法脱离了父亲,有机会好跟她结婚。”
“你推得好。那么像你深更半夜的,刚才跑到我家里,你怎样推托呢?”
刘映霞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所说的话不是推托,我也用不着跟你推托,我现在看你是四凤的哥哥,我才这样说。我爱四凤,她也爱我,我们都年青,我们都是人,两个人天天在一起,结果免不了有点荒唐。然而我相信我以後会对得起她,我会娶她做我的太太,我没有一点亏待她的地方。”
“这么,你反而很有理了。可是董事长大少爷,谁相信你会爱上一个工人的妹妹,一个当老妈子的穷女儿?”
“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有人逼我成这样。”
“到底是谁把你逼成这样?”赵建国不安套路出牌,嘴里突然蹦出一句稿子里所没有的台词。沉浸在角色情境中的刘映霞一下子愣住了,她木然地看了对方十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的愠色。
“台词对得好好的,干嘛打断我的思路呢?这句台词剧本里都没有,你出戏了,讨厌!”刘映霞责怪道。
“你们话剧社当真要排练《雷雨》吗?这角色根本不适合。”赵建国奸诈地笑了。
刘映霞抻了抻微微卷起的衣角,抿嘴一笑。
“其实这剧本是我自己选的,我们的社长压根就不想排,因为这剧本需要深厚的表演功底,他们宁愿排练国外的剧本《带枪的人》,这部反映苏联十月革命的话剧。唉,那些大老粗们根本就不懂戏剧。我觉得你很有表演的天赋,可你偏偏去当一个教员,简直是屈才。”
“哦,是吗?那你们话剧社还招人不?”
“不知道!这事儿得问社长。恐怕我也帮不了你,因为我就要走了。”
刘映霞的脸上现出一丝淡淡的忧郁,她望了望天边落日的余晖,眼神里掠过一丝的留恋。赵建国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警觉地问道:“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仿佛再做一个重要的决定,语气变得十分果断。
赵建国一脸坏笑地问:“你要回周朴园家?”
“不是他家,回我家!”
“他家不就是你家么?”
刘映霞顿时恼火了,她吼道:“大哥,我要回申城好吗?”
赵建国皱了皱眉头,反问她:“你家不是在西京吗?”
刘映霞得意洋洋地笑道:“呵呵,那是因为之前跟你不熟,我骗你的!”
赵建国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们女孩子真是小心眼,都怪我太傻太天真,又被你骗了一次!”
虽然当初他们认识之前,他早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眼前这位自称来自西京的刁蛮公主其实出身一个申城的富人家庭,但是当他听到对方亲口证实,心里未免有些失望。可他转念一想,在这个动乱的年代,鱼龙混杂,敌我难辨,人家伪装也是情有可原。他何尝不是披着伪装,屈身躲在这里。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释然。
刘映霞戏谑道:“哟,你好像感到很失望?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对方一下子看穿自己的心思,赵建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转过身,有意避开刘映霞咄咄逼人的眼神,淡淡地回应道:“没关系,你开心就好!反正我无所谓。”
刘映霞一改往日刁蛮任性的模样,露出小女生少有的矜持,诚挚地说道:“赵先生,实不相瞒,我在这早就呆腻了。这鬼地方气候干燥,风沙漫天,一天到晚只能待在窑洞里,哪也去不了。可我爸执意让我来体验人间疾苦,发挥一技之长为民造福。”
赵建国立即插嘴道:“现在你不是已经加入话剧社,在舞台上传播人类文明,弘扬红色革命思想了吗?”
“话虽如此,可是这里的人们除了谈论红色革命,就不会再讨论其他话题。他们又没什么文化,有时候跟他们
交流都感到很困难。”刘映霞稍微停顿一下,神情地望着赵建国,继续说道:“你打算待在这个鬼地方多久?”
“我啊?很难说,我家在东北,可是已经被日本人占领。除了待在这儿,我还能去哪?”赵建国苦笑,“其实我觉得你之所以跟这里的人们产生隔阂,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深入群众,了解他们的苦难。现在举国上下都在跟日本鬼子闹革命,民族安危都受到威胁,请问谁还有心思谈论其他话题?”
“你说得也有道理。”刘映霞盯着赵建国那张沧桑的老脸,激动地说道:“不过可我告诉你啊,你休想挽留我,也别想跟我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其实呢,你并不让人讨厌,还挺有趣。只是我觉得很纳闷,他们都上前线当兵打仗,保家卫国,你干嘛不去呢?”
赵建国不想向对方透露太多有关自己的信息,于是故意岔开话题,微微一笑道:“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提得动枪杆子和炮弹?”
刘映霞狠狠地掐了一下赵建国的胳膊,愠怒道:“呵呵,大哥!别蒙我了好吗?你跟着学生们满场子打球乱跑,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赵建国佯装疼得龇牙咧嘴,伺机按住对方的玉手。刘映霞的脸颊微微泛红,她咬了咬嘴唇,极力挣脱赵建国的魔爪,轻叹一声,抬头仰望深邃的夜空,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柔声叫道:“大哥,我就要走了,抱我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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