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张还问大款,为什么不先报警再退货?大款的理由是怕报警后调查周期太长,这么多钱压在外面,不安心。
两人对质了很多,但大张说的,只有他老婆作证,而且只是大款买货的时候他老婆在,退货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关键证人,那是卢宝山。卢宝山说当时听到隔壁吵吵,一时好出来听了两句,发现是有人退货。
卢宝山的证词,自然对大张很不利。
即便如此,其实证据还不是很充分,但涉及数额太大,刑事立案标准是达到了。警方总算没有刑拘大张,给他办了个取保候审。
这件事儿很快在瓷都古玩行里传开了,而且有卢宝山的推波助澜、添油加醋。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有的连瓜都惊得掉在了地。因为,虽然行里做局坑人的事儿皆是,讲故事都能信手拈来,但是像大张这样一下子成了刑事案件的嫌疑人,等待警方的调查和法院的审判,当时在晨光路古玩市场,他是第一个!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警方传来消息,提请公诉没有被检察院批准,理由还是证据不足。
检察院起诉科的科长还挺懂行,加了详细说明:这个‘集藏阁’是个常见的通俗店号,构不成唯一特指;而且专家组的认定是:非康熙官窑,非清代仿品。也是说,民国到现在的出现过的‘集藏阁’,都有可能是这件高仿青花盘口尊的接收方。
结果,撤案。
警方只能进行调解,但双方都不接受。那没辙,现在已经变成了民事纠纷,不接受调解,那你俩自己到法院打官司去吧。
那个大款当然不会打官司,转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大张被这么折腾了一番,生生憋了一口恶气,竟一病不起!而且他原本心脏也不太好,挺了不到半年,居然此撒手去了!
大张的老婆卖了货底子,关了集藏阁。而且,这家店出过这种事儿,没人再开古玩店了,接手的是一家打印彩扩店。市场里常有打印协议和拍照片的事儿,倒是一直有生意,开到了现在。
余耀连抽几口闷烟,“钟哥,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快没底了。这卢宝山简直是一只老狐狸啊,想把我哥们儿在他那儿吃的亏找补回来,实在是太难了!”
钟毓却道,“算你运气好,这不是有我帮你么?其实我和大张只打过一次交道,但人之将死,是不会说谎的。他出了这个事儿之后,人情冷暖,市场里竟没两个去看他的,他没想到我会去看他,竟都给我说了。”
“你这是一直也想收拾一下他?”
“行有行规,这是大张和他的事儿,我不便插手。但如今不同了,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钟毓说这话时,声音不高,不过余耀心里却微微一震。
朋友!
是啊,能不能成为朋友,并不是以相处时间长短而论的。他可以和濮杰这样的发小是朋友,也可以和钟毓这样刚认识不久的人成为朋友。
所谓一见如故,大抵如此。
余耀和钟毓随后便先简单合计了一下。
这事儿,到不了很严重的程度,毕竟只是亏了钱,想找补回来,而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濮杰满打满算在卢记瓷行损失了一万块。因为卢宝山不可能顺顺当当地退钱,所以只能再坑回来。至多,可以再加一笔吃亏不爽“补偿费”。
不过,鉴于卢宝山的狡诈,这事儿急不得,急,容易出现疏漏。
“这样,你先逛吧。逛完了你们也可以先商量一下,晚我做东,边吃边聊。”钟毓最后说道。
余耀点点头。两人此分开。
两人交流耽误了不少工夫,这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市场里的人逐渐稀少。一般来说,顶多到十一点散摊子了,下午店铺会照常开,地摊大多都撤了。
余耀边逛边留意寻找他们三个。一路,他又重点关注了瓷器之外的一些种类,却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手的东西。
而且,在八点以后,市场里有些古玩摊子撤了,还补来一些玩摊子,如金刚凤眼星月串子,核桃葫芦橄榄核什么的。
快走到市场最里头了,余耀在一个摊子前看到了濮杰和老黄,径直走前去,“老周呢?”
“他有点儿猴急,受了启发,找人‘开刀’去了!”老黄应道,“劝不住,自个儿去了。”
“开刀?”余耀不解。
“你看!”濮杰将手里正拿着的一件青花缠枝莲赏瓶放到了地。
摊主是个瓜条脸的老大爷,嘬着自己卷的旱烟,“我说,小伙子,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刚才你们三个商量半天了。结果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这都快收摊了,刚才报的真是最低价!”
“别着急大爷,我看完,一准儿给您个痛快话!”余耀拿起赏瓶看了起来。
赏瓶这种形制,是清代雍正时期才有的,撇口长脖子,圆肚子圈足。赏瓶最开始的名字要好听得多,叫做“玉堂春”。
玉堂春瓶在雍正朝主要是干嘛呢?赏赐用的。那谁谁,干了什么有功,赏玉堂春瓶一对!
时间一长,传旨的可能都说顺嘴了,直接成了赏瓶一对!后来,玉堂春这名儿不用了,叫成了赏瓶。
这件青花赏瓶画的是缠枝莲,青花,缠枝莲,是要你清廉!皇赏你一对官窑瓶子,不是白赏的,有警示的意思在里面呢,恩威并济。
这件青花赏瓶不是新东西,看老,不过胎釉一般,缠枝莲画工挺弱。余耀翻底,面的款儿是“大清雍正年制”。
余耀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一件咸丰仿雍正。
咸丰官窑,弱,是主要特点。咸丰时期,内忧外患,鸦片战争的欠款得赔,第二次鸦片战争又签了赔钱条约,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太平天国声势浩荡。
哪有空儿管官窑的事儿啊?所以瓷都官窑一度停烧。即便不停的时候,质量也大打折扣,国弱,器弱。而且咸丰青花,也很少有落咸丰款儿的,落的都是雍正款儿。自己不行,照牛逼祖宗的来吧。不过,仿也仿不到位。
所以,咸丰仿雍正,对于行家来说,相对容易判定。
余耀翻底之后,不仅明白了这个,而且还明白了刚才老黄说的“开刀”是什么。
因为在这赏瓶的瓶底,款儿的旁边,有一个手指头粗细的小洞。
老周这是受到启发了,要想完好无损把那件矾红彩花觚里的纸包拿出来,从原口是不可能了,砸了又太可惜。
哎?底下钻个洞,慢慢从洞口用东西顶出来,还是可以的!而且,花觚下一步怎么用,也有了启发!
因为这种底下有洞的瓷器,一般都是海外回流。
清末不少流出去再回流回来的瓶类瓷器,很多底都有个小洞。这是因为不少外国人买了之后,改装成了台灯。
精美的瓷瓶当台灯架子,确实挺好看;只是有个问题,是电线不好归置,耷拉在外面确实别扭,结果流行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从瓶底打一个洞,把电线穿进去。
老周的买的这件矾红彩花觚,倒也能当台灯。
“报的什么价儿?”余耀问濮杰。
“五万。”
“要是咸丰款儿不是雍正款儿好了。”余耀自言自语一句。
摊主一听,脸色一变,暗忖没想到这个最年轻,却最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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