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季庭远的交谈中,刘启超可以依稀感到他并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言语之中也很客气,不停称自己为大师,让刘启超有些高兴。而陈昼锦倒有些淡然,他很少插话,只是对着桌上的菜肴奋战,偶尔说一句,也是指某道菜不错。
季庭院自然看得出来,自己的到来似乎惹得这位陈大师有点不快,不过他事先显然做了准备。
“咳,我听说陈大师不光精通术法,就连经史之道也不让宿儒。小子平日也爱读书,曾侥幸得到前朝范文正公的亲笔文集和前朝官方编辑的《历朝实录》。今日送与陈大师,以报救命之恩。”
听到这些,陈昼锦果然有了反应,他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这。。。。。。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有那些古籍?”
范文正公是前朝一位贤相,出生贫寒,从地方县令做起,一路升到宰相之位。他为国为民,治水赈灾,改革兵事钱粮旧弊,又曾出使北疆沙罗国,打消其国主兴兵南侵的念头。可惜被奸佞所谗,年老之时贬窜岭南,最终客死异乡。
至于《历朝实录》是前朝仁宗为总结前车之鉴,而令当时数十位大儒联合编写的,上古以来诸朝历史。
只是前朝灵宗昏庸无道,沙罗国铁骑悍然南侵,攻破国都,灵宗被俘身死,京师三百里掳掠一空,其中就包括范文正公的文集和《历朝实录》。
难怪陈昼锦会惊讶,沙罗铁骑后来遭到百姓以及勤王军的拼命反抗,连其国主也病死中原,慌乱北归。之后又是诸子夺位的老套路,沙罗国迅速衰败,被如今的天狼国所代替。
蒙真草原的斗争极为惨烈,陈昼锦一直怀疑那些被掳走的古籍,很可能永远的消失于兵乱之中。更要命的是,前朝严禁民间刻录文史典籍,这导致其宫中所藏尽是孤本。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对于一个好读书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大幸。
季庭远打开一个锦盒,里面堆放着一本本泛黄的古籍。从纸张的色泽上来看,确实有些年头了。
陈昼锦立刻就像确认是不是真的,但猛地想起双手现在满是油,一时间又找不到擦手的毛巾,没等季庭远叫人,就干脆在自己身上胡乱擦了几下。
翻了几页,陈昼锦看到古籍上的字迹和其他一些范文正公流世的诗词文章的字迹完全一样,在最终更是看到了他的私章。而另外整整一大箱古籍,陈昼锦也确认这是真正的官印《历朝实录》。
“若是陈大师想要读书,庭院就不打搅了,先行告退。”季庭远嘴上说着告辞,可身子一动不动,显然他自己也并不想立刻就走。
果然陈昼锦将书小心放回箱中,语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见了古籍一时失态,见谅见谅。”
“哈哈,陈大师是真正的读书之人,读书人见了古籍,如饮醇酒,有些失态又如何?”季庭远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精光。
三人又讨论了一番文史典籍,诗词文章,刘启超虽说出身贫寒,未能入私塾,可吴老道身前也教过他不少经史子集里面的东西,所以三人一时相谈甚欢。而季庭远在刘启超的提议下,也不再叫陈刘二人为大师,直接叫做昼锦兄、启超兄。
“庭院老弟啊,你们季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啊,才招了邪祟?”陈昼锦虽说喝了不少酒,可头脑依旧清醒,试探性想打听点消息。
季庭远看着挺精明随和,其实骨子里仍是个富家子弟,好酒贪杯,尽管大病初愈,陈昼锦和刘启超都劝他不要饮酒,可他仍然喝下不少。
“嗨,我爹几年前纳了一房小妾,叫什么兰儿。”季庭远喝得满脸通红,口齿倒还清楚,“这兰儿一开始把我爹迷得不行,为此我娘还发过牢骚。”
刘启超和陈昼锦相视一笑,没想到打听消息还打听出一段风流韵事。
“可是一个月前,我爹突然向家里宣布,兰儿死了!”季庭远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向他们。
“什么,死了?”刘启超和陈昼锦异口同声道。
“死了!怎么死的?”陈昼锦忽然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
季庭远深吸一口气,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甚至我娘也不知道,只有我爹和大管家忠伯知道。”
“忠伯是谁?”刘启超插嘴问道,这些天季府上上下下的亲眷仆佣他基本都见过,只是这所谓的忠伯根本没人提过。
季庭远看了看他,说道:“你不知道也正常,忠伯从我爷爷还在时,就为季府效力了。只是这几年身子不好,已经不大管事。所以那些下人没跟你们提吧。”
“原来是这样,对了,你爹就没说过那个小妾是怎么死的么?”刘启超摸着下巴,试探性的问道。
“没有啊,只说是忽然得了重病,没一个时辰就死了。”季庭远无奈地摊开双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诡异,“从头到尾除了我爹和忠伯,没人看到兰姨娘的尸体,一直用白布蒙着,不许任何人掀开。甚至连停灵都没有准备,就直接下葬了。”
刘启超和陈昼锦对视一眼,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平时倍加宠爱的小妾,身后之事却如此简陋甚至有些敷衍急促。要说其中没点猫腻,鬼都不信。
“那你家闹鬼,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陈昼锦盯着季庭远,一字一顿道。
季庭远脸色有点不安,沉默半晌才点点头,说道:“没错,先是有仆人说半夜看到白衣女鬼,后来小花厅就出现血手印,连我爹都亲眼看到。之后就不断闹鬼。没办法只能请些和尚道士来捉鬼,可是他们没一个能撑过一夜的,甚至有的被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等等,我记得你们一开始是请了一个先生是吧。”刘启超忽然想起当时在面摊听到的谈话。
“你是说贾先生吧。”季庭远眼前一亮,“贾先生是我们济州最有名的先生,阴阳风水,占卜算命,降妖捉鬼,是无一不精的。”
刘启超先是一愣,他记得贾先生当时并没有替季府除去邪祟,按理说季家人应该恨他才对,怎么语气之中还带着些许敬佩?
“那位贾先生是怎么处理这事的?”陈昼锦有些好奇地问道。
季庭远苦笑一声,说道:“贾先生进府之后拿着罗盘,到处晃悠,等到了某处地方,忽然面色大变,然后丢下一句‘血劫难辞,自求多福’就走了,不管我爹加多少银两都不答应。”
“某处?哪处地方!”刘启超急问道。
“不知道啊,当时我爹不许任何人靠近,只有他和贾先生两人知道。就这还是我爹无意中说漏嘴,我才知道的。”季庭远很是苦恼,自己的亲爹许多事情都瞒着自己,这让他有些不大痛快。
陈昼锦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你那位兰姨娘,是哪里人氏啊,还有她葬在哪里?”
“据她自己说是京畿北道定州人氏,因为当年河北道将军邱少雄兵变,攻城略地,家被乱兵焚毁,自己和家里一个老嬷嬷混在一群流民里逃命。结果到了镇戎关附近,老嬷嬷染病一命呜呼,只剩下她一人。我爹当时有事刚好路过那里,看中了兰姨娘,就把她娶了回来。”看来关于这小妾的来历,季兴瑞倒没瞒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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