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怔怔的看了看西厢他原来住的小屋子,又看了看装着爷爷的棺材。
西厢,海山原住的大房血迹到现在还没清理,整个杜家,也志远原住的小房,是没血迹又没烧过能住人的。
可志远不想进那房间去睡,单独一人,让人害怕。
志远还是小孩子,也怕鬼。
特别是这院子才死了那么多的人,而他的娘和弟妹,死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睡在那小土炕,虽然是夏天,还是让他忍不住的打寒颤。
要么睡不着,要么做恶梦。
这几天,唯一睡得好的一次,是昨晚下半夜,在他爷爷棺材边睡的。
志远心,爷爷和爹爹是对他最好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他的人,别的棺材,都让他感觉害怕,不敢走近,可昨晚,他靠在爷爷的棺材边,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他知道棺材里是他的爷爷,不会害他,只会护着他,他很安心的睡了一觉。
如果要他去那小土炕去睡,他宁愿在爷爷的棺材边睡。
但他爹爹说的是——“去睡”,很明显说的是小屋的土炕。
“我陪爹爹一起守。”志远哀求道,他怕自己一个人呆在那间屋子里。
“去睡!”声音低沉,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充满压迫性。
“嗯!”志远畏惧的站了起来,跪得久了,双脚有些不听使唤,但还是迈开了步,慢慢的走向那个小房间,他明白“去睡”那个命令,是去哪睡,不敢有所违逆。
白天,他已经听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了:
“这孩子命真硬,每回都死不了啊。”
“命硬的人,都带刑克,克人啊,以前克死他亲娘,现在克死一大家子。这人啊,可不是能随便捡回来养的,捡个灾星惨了。”
“海山也是,捡什么不好,捡个孩子回来养,这下好了,活了他一个,自己亲生的全死了。”
“这肯定是刑克啊!”
志远很害怕他爹爹也听到这些议论,时时赔着小心,爹爹的每一句话,他都不敢有所违逆。
志远走后,海山对庆三爷道:“三哥,很晚了,回去吧。”
“我帮你看一会香火,你去睡一会吧。”庆三爷还是不放心海山。
“三哥放心,这事没完,我不会倒下。”
“……”
“三哥,求你个事。”
“说吧,你支走孩子,我知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帮我查查,钱串子,藏哪了,帮我把他——挖出来!最好这几天能有消息。”
“好!”庆三爷点头,其实这事,海山不说,庆三爷也已经在暗开始着手了。
“等过了头7,下葬之后,远儿……请三哥带他家去,帮忙照看他一些天吧。”
庆三爷沉吟了一会,问:“兄弟,你想干嘛?去山城子?你可想清楚了?”
庆三爷的人已经打探到,大秃头的三江好,已离开奉天地界,到达并在抚顺地界的山城子一带活动。
海山看一眼庆三眼,然后目光转向供桌那成堆的牌位,半响,缓缓说道:“我不想杀人,却让家人被人杀尽,这是个什么世道!”
海山疲惫的脸,双眼放出寒光:“既然这是个如此混帐的世道,那么,杀好了,所有对不起杜家的人,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庆三爷也知道,如此血海深仇,他拦不住海山,干脆家也不回了,挥挥手让人在院门外把着,自己在海山身边蹲下,替海山谋划起来。
“三江好现在的人数不清楚,肯定以前少得多了,但依然是个大绺子,估摸约百人下,山城子估计是大秃头新选的落脚地儿,这人蛮会来事的,若让他在山城子站稳了脚跟,可不好对付了。”
“三哥有何妙计?”
“借力打力是策!”
“去山城子,打探三江好的动向,然后借军方之力?”
庆三爷两眼发亮:“对!杜家惨案,可是已经了报纸的,公然在奉天周边作案,大秃头这是不给少帅面子,只要有人把三江好的行踪通知军方,军方不会不做事情。但如果没人通报,那些子丘八,可别指望他们会自己跑进山里去清剿。”
见海山不吭声,庆三爷继续说服道:“东北哪年不剿匪?,回回都是匪在前头跑,兵在后头撵的大戏,可实际没什么屁用。但现在不一样了,去年少帅的吉黑剿匪是有实效的,多少绺子要么散,要么被收编,要么直接全灭了!”
海山沉吟了一会,轻轻摇头道:“三哥有没想过,今年和往年不同,大秃头肯定特别的小心,三江好的行踪会很飘忽,算能打探到他们的行踪,只怕陆军没到,他们又挪窝子了。在那些山地里,官军可跑不过土匪。”
庆三爷想了想,道:“大秃头到山城子以后,当地的小绺子两条路,或是被他吞并,或是投奔他,这对咱们或许是一个机会!咱选两个精明的,混进三江好,通消息,里应外合,找准机会,再借力打力,胜算高很多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海山和庆三爷是过命的朋友,说话也不用假客气:“太慢!”
海山自己在三江好潜伏一年才走成,他可不想再等个一年。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我等不及!”
庆三爷不禁白了海山一眼,露出绅士装扮下的土匪本色,低声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还真难伺候!”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海山先开口:“三哥,我不想借力打力。”
“为啥?”
“之前军方不也剿过三江好吗,还说打死了大秃头呢,结果呢?”
“而且”,海山咪起眼睛看了眼供桌的牌位:“冤有头债有主,谁手有杜家人命,我杀谁!官军剿匪的话,玉石俱焚,死的人必多,我不想这样。”
海山垂下眼,不禁想起李大个子,还有土豆,还有三江好绺子里和他相好的崽子们,不知他们还在不在绺子里。
庆三爷看海山一眼,叹口气,无奈的拍拍他的肩:“你呀,还真不愧顺天菩萨这个名头。”
说完庆三爷起身,找个了跪垫,先对着供桌的牌位拜了拜,说声“失礼了,请莫怪!”,然后把跪垫放海山身边,自己往一坐,并毫不客气的把海山也拉倒坐了下来,一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这么会子,我蹲都蹲累了,别说你跪了那么久,坐着啊,不然三哥要生气了!”
见海山有些不满的瞪了自己一眼,庆三爷又加了一句:
“大丈夫不拘小节,既然想报仇,先他妈的保重你自己!”
海山也不是婆妈的人,没再坚持,坐着自己捶腿活血。
“不想借力打力,你可是有主意了?”庆三爷问。
“嗯。”
“你准备怎么做?”
“三哥,帮我备一匹好马,找一支好的响子(即长枪)。”
“响子?有,我搞了几支三八盖子,其有一支品!只是,”庆三爷眯着眼看着身边的海山,又疑惑又担心的问:“你不会想着你一个人去吧?”
“嗯。”
“啥?!”庆三爷先是瞪大了眼睛,跟着是放下了脸:“不行!”
“山城子,我是肯定要去的,三哥放心,我到时会见机行事。”
庆三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