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爷爷和巫山、同为神通子的其他三个少年,还有那许多许多倒在了九黎先遣队铁骑下的族人们,少年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心中无比鄙视着眼前的繁华与平和。
小川将从花鹿儿身上解下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继而戴上罩帽,望着满脸仇恨的花鹿儿,等了等,等他心气稍作平缓后问,“这个仗,你希望能打起来么?”
花鹿儿脸上露出狠绝,“我要报仇!”
“那你有没有想过,”小川问,“可能你们打不过他们?”
花鹿儿闭上眼,眼泪沁出来,难道因为打不过,就得忍受欺侮么?“打不过,便拿命去拼,”他反问道,“这样难道不对么?”
生命与尊严,哪个更重要?
这个问题向来千古难解,战与不战,做抉择的是个人,波及的却是整个部落,甚至全天下。和平啊,真的要一去不返了么?
花洲依旧留在族长大宅里,他正在帮祝明处理着日常事务,祝明本人已经没有多余精力与时间再来管理这些,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各城各镇的战争动员令刚颁布下去,军队要集结、补给要征调,各地的将领需要重新安排与任命,打一场仗的准备时间可比想象得要长许多。祝明从未经历过战争,他缺乏经验,但不缺乏胆气。他亦相信,整个神农部落都能与自己同仇敌忾,以激昂的斗志来向九黎宣告神农反抗侵略的决心,他对他的族人毫无保留的相信着,相信他们会站在自己一边,毕竟在边境四村中死去的,都是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便是以这样的态度,向长老会表明必战的决定。
神农的长老会由历任前族长组成,族长退位便入长老会,由全部族供养,直至自然死亡。如今的长老会有三名前任族长,最年长者已经六十四岁,最年轻的便是祝明的提携者,三十六岁。大长老图加经历过六十年的那场九少之战,如日中天的少昊部落从此一蹶不振,神农并没能够完全置身事外,九黎骑兵过境,让神农部落亦遭受荼毒。作为如今神农部落中唯一一个见识过九黎兵力强大的人,图加大长老不主战。而大长老的意愿几乎便是长老会的意志,祝明独力难扛,因此他需要花洲的支持。
然而,花洲也不主战。
花洲一边焦急的等待着花鹿儿的下落,一边心情复杂的看着族长奔走于战争部署中,一边心不在焉的处理着庶务,他不主战,却也不拒战,他只是处于矛盾中,不知战和不战,哪一个决定是正确的选择。父亲已经在战争中死亡,是否应该让其他神农孩子的父亲继续死在战争中?抑或,很多神农的年轻的男子尚未来得及当上父亲,便不得不葬身于战火?
推开案上骨书与甲壳,花洲揉了揉眉心。
难呵,真难…
天色渐黑,距离边境村被屠已过去了四天,四天啊,还没有鹿儿的下落。鹿儿,到底是生是死?
然而身处族长大宅主院的族长祝明却刚收到一份密报,连同密报一同抵达的,还有一页饰甲。饰甲由铸铁浇筑而成,只有神农战将才能装配,每页饰甲都刻着战将的名字,此时摆在祝明手边的饰甲上写着的名字是巫山,它在一处废墟中被找到,已经被烧得乌黑,边上,便是一具焦骸。
巫山死了,花鹿儿下落不明。这个坏消息祝明还未想好是否应该告知花洲,身为花洲的好友,祝明深知花洲的弱点,他的承受力太弱,遇事容易悲观,老神医的死讯已经给了他极大压力,鹿儿的下落不明恐怕会让他精神崩溃。
思来想去,祝明决定先将消息按下,等有了鹿儿的确切消息再说吧。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手边的案卷上,这是神农的兵力分布及军事设防资料。戍守边防的将领正在陆续抵达胡余,在他们全部到达之前,祝明需要制定一个较为详细的报复计划,他并不想反攻九黎,因为他心中明白论战力,神农绝非九黎对手,但受到了这样大的侵略,身为族长的他必须要表明反抗的态度。以战,方能止战!
大长老的意图祝明已经探过,图加建议祝明先派出使者交涉,在交涉结果出来之前不要集结军队,以免刺激九黎的杀心。这个建议让祝明心中很不受用,挨了打还要这样卑躬屈膝?没这个理!
可是神农的兵力实在太少了,祝明皱紧了眉,对九黎的军事了解的也太少,因此他打算做两步计划,一、全部落招兵;二、派出探查小队去九黎摸清对方实力与底细。
兵马未动,粮草必须先行,部落储粮不够,需要从外购买。神州七部落,少昊与轩辕是两大产粮地,少昊一直关系交恶就不做他想,轩辕倒是可以去谈上一谈。
祝明当即决定,再加一步计划——当派使者前往轩辕,神农愿意以药换粮,获得轩辕的支持。
天色渐明,祝明觉得有些累了,却还是将卫兵招进来,吩咐道,“去请花神医。”卫兵领命刚要离去又被祝明喝止,“算了,我自己去吧。”
祝明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清晨寒冷的空气,以便让自己因思虑战争而热胀的大脑冷静下来,同时也便于组织语句,以一套成熟的说辞让花洲信服。长老院的反对让祝明深感压力,所以他太需要花洲的支持。
走到偏院他为花洲所设的临时办公之所,透过半开的窗扇,祝明瞧见花洲伏案不动,手边还有打开的卷轴,似是累极而眠。他驻足,默默看了会儿,转身离去。
晨光从窗户中射入,虽然薄弱,但聊胜于无,给人以希望。
花鹿儿便睁着眼,看着那些千丝万缕昏黄的光芒,瞳仁被光线映成了浅棕色,直到听见小川的动静才将眼闭上,继续装睡。
这是过仙桥的一所行馆,托华服男子的福,小川终于能将花鹿儿带进一件正常的房间,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而昨夜他们也进食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行馆位置极偏,规模也小,却是小川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昨夜他们几乎跑遍了过仙桥的所有行馆,只在这家小行馆中要到了一间空房。因为其他行馆都满了——现在的过仙桥几乎挤满了周围几十里地赶来的人,他们大都是年轻男子,来此只为一睹晏然班的风采。
便是那时,小川才知道这家叫做晏然的唱游班在神州久负胜名,里头的姑娘个个艳名远播,尤以头支花阿春为甚!相传有富贵人出可收购一座城池的天价求阿春春宵一夜,却被阿春拒绝,只因那个富贵人“长得太丑!”,可有乞人被阿春邀请共饮一宴,只因乞人“长相甚合眼缘!”,阿春是个传奇的姑娘,更传奇的,却是这个晏然班的班主。正是他,带出了阿春,带领着晏然班在神州四方游走,恣意人生。
他叫乌鸦。
日期:2019-04-16 17:57:18
浑身都疼,从里到外,连骨头似乎都僵了。
花鹿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热度,再搭在脉上,较平时为快,应当是连日疲累引起的低烧,卧床休息个两三日便会好转,宜进食粥汤,连汤药也不需要。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
挣扎着坐起,骨头伸拽间发出咯哒声响,他不由发出一声呻*引来小川注意,问怎了,花鹿儿强撑着回答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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