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钟磊走进来，很自然地立正在门口。叫“老师”，是叫行业里不熟悉的人的通称，但是认识了就别这么叫了。
　　“来来，小伙子，帮个忙，把烟灰缸倒了。”王宇哲将手中的烟扔进去，烟头遇到浑水熄灭了，他微微欠起身，把烟灰缸推到桌沿。
　　“是。”钟磊二话不说，端着烟灰缸来到卫生间，一路异味刺鼻，倒掉烟灰浑水，然后冲洗一遍，又看见隔间里有公用的手纸，便撕下几片来把缸子擦干净，刚要走，忽然止步，又在烟灰缸里接了一些水，方才走回王宇哲的办公室里。
　　见到原本脏兮兮的烟灰缸变得洁白铮亮，缸身没有半点水滴，而缸内却已经接了一些清水备用，王宇哲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钟磊：“你心很细啊，谢谢，你也抽烟？”
　　“偶尔吧，”钟磊不想说死，“有时候也来一支。”
　　“哦。”王宇哲让钟磊坐下，接下来问了一些个人情况，又介绍了一下自己两档节目的大致情况，然后问道：“你喜欢不喜欢车？”

　　看样子，是打算把他放在《爱车团》了，钟磊道：“有一些了解，驾照我之前就有了，但是也一直没有开车的机会。”
　　王宇哲笑着：“哦，没关系，以后机会会有的。我们节目有车，想去哪里去哪里，要不然每一次出去得向台里的车队要车，太麻烦。总之，我刚才也介绍完了，两档节目，你看哪个感兴趣，或者说，你先在《爱车团》里看看，过几天再去《花样好生活》里看看，实习嘛，多经历经历。”
　　钟磊点头称是。发现这里的人们喜欢在征求你意见的同时，却又帮你做出了决定。
　　接着，王宇哲又向钟磊说了一些节目制作中有趣的事情，看得出来，是想通过这些“趣事”试探出钟磊是否对这两档节目感兴趣。

　　钟磊一边听一边笑得十分开心。因为领导讲的笑话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他一直想听到自己具体的职务安排，但是王宇哲就是在打圈圈。
　　所以，最后双方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王宇哲只好道：“那咱们今天也算是认识了。这样吧，你先跟着《爱车团》，跟他们出去拍一期节目，走走流程。别着急，这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等熟悉了，也自己理一理思路，写写稿，给我看一看。今天下午呢，你就上网搜一搜我们的节目，先看一看吧。”又告诉他，等老陆回来的，给你安排一个位置坐。
　　于是，钟磊就被打发回到工位上。王宇哲其实不是不想给钟磊安排任务，但是他也不知道钟磊能干嘛，做节目历来都是追求效率、能者多劳，新手靠边站，而且一般而言，实习生在一开始的时候，也都是在一旁端茶倒水，打打下手的。
　　工位上，刘跃辰和孙飞已然不知去向。而陆叔倒是出现在角落里继续刷剧。
　　钟磊走过来告诉陆叔，王哥让您给我安排一个工位。
　　陆叔抬头，看了看周围：“你挑一个没人的地方吧……要不然你就坐那儿。”他指了指靠近通道的工位，这也是他刚才临时坐着的地方。很少人会主动选择靠近通道的工位，屏幕上有什么东西，来往的人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被陆叔“安排”了，钟磊便在那里坐下来。
　　“王哥说你到哪一个栏目了么？”陆叔看着手机，头都不抬地问。
　　“让我先跟着《爱车团》，然后再去《花样好生活》，两个都尝试一下。”钟磊照实转述。
　　陆叔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地哼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手机上的内容还是笑他刚才的话：“然后还叫你今天做什么？叫你上网看片子？”看来，对于实习生的入门流程，陆叔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是。让我在网上搜一搜我们的片子。”说到这里，钟磊不禁有些困惑，“我们内部没有视频库之类的么？可以让我们看看之前的节目？”
　　“没。”陆叔简单地一摇头，一点都不打算说“没”的原因。
　　钟磊打开电脑，电脑配置一般，办公倒是足够，剪辑勉为其难，上网去搜索“花州电视台、爱车团”关键词，在几家视频网站上只有一些零星的视频，点开一看，无非是车市新闻、新车介绍、试驾、促销讯息、保养常识等等，大多数由一个没见过的男主持人在外景主持和讲解，字里行间对车非常了解。
　　“呦，这是你在网上找的？网上连这都有？”不知什么时候，陆叔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钟磊道：“有，不过不全。”
　　“当然不全，全了就侵权了。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内部视频库，懂了吧？”说罢，陆叔卖老的兴致又来了，拍拍钟磊的肩膀，道，“你这么看没有用，这些汽车知识，一般人都不懂，咱们也不懂，毕竟我们是做电视的，不是做4S店的。那我们的节目怎么做？陆叔教你，你要能领悟到，然后举一反三，那么任何电视节目你都能做好，反之，你就是在家看一年电视也白搭！你学不学？”
　　“学！”钟磊毫不犹豫点头，然后开玩笑般地说，“需要交多少学费啊？”
　　“嘿！你这倒提醒我了！请我吃一顿饭，我就教你。”陆叔的热心肠一上来，谁都挡不住。

　　钟磊道：“那行啊。需要我怎么做？”
　　陆叔指着电脑屏幕：“你刚才看到我们《爱车团》的节目口号了么？”
　　“没有。”钟磊的确没有听到。网上的节目也都是掐头去尾，并不完整。
　　“那就好。笔和纸有吧？”
　　“有。”
　　“电脑关了，手机放一边，现在你就给我写几个《爱车团》的节目口号，自己琢磨琢磨，看怎么写。”陆叔说着，坐在他身边，“写啊。”
　　“陆叔……不，陆哥，”钟磊有些发蒙，“节目口号……有什么要求没？”
　　“小伙子，说实话，领导一般情况下也不知道要什么，你写出来，他就知道要什么了，然后让你改。”陆叔拍拍钟磊的手臂，“所以，要求就是：给《爱车团》栏目写一个口号，朗朗上口，言简意达。你呢，多写几个备用，开始吧。”

　　陆叔说完，便翘起了二郎腿，打开面前的电脑，玩起了扫雷游戏。
　　一张白纸，一支水性笔，还有钟磊的脑子。这就是想出节目口号的全部工具。
　　“车……”钟磊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开车驰骋的情景，前方道路蜿蜒曲折，一望无尽，两侧景物快速后退，踩下油门，稳稳地握住方向盘，感受风驰电掣的速度与激情……
　　“速度？旅途？方向？目的？”渐渐地，他意识到一个关键词——
　　“人生。”
　　于是，钟磊哗哗几笔，写下了第一句口号：“把握人生方向盘，一踩油门奔向前。”
　　写罢，钟磊想象着主持人微笑着面对镜头说：“把握人生方向盘，一踩油门奔向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这一期的《爱车团》节目……”
　　他摇摇头，心道：“暂且算是一个吧。再想下一个。”

　　而“人生”的关键词一旦被提炼出来，钟磊就很难再把它放回去，于是，下面几句口号在冥思苦想中接二连三地应运而生——
　　“红灯停，绿灯行；车友一生伴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