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难处?”林瑛走过来问。
小晁低着头不说话,徐处长叹口气说:“你们也都知道,杜万芊那孩子爱闹事,所以老师们都不愿招惹她,她——基本上无论去不去上课,都会被记全勤的。”
“难道除了我,没人如实给她记出勤吗?”沈喻看着徐处长问。
“是这样的。”
“怎么能看到她的真实出勤记录呢?”
“估计只能调课堂监控了——你们知道,教务系统里的考勤记录,其实都是按照老师们提交的数据录入的。”
林瑛皱起眉头:“可是课堂监控记录那么多,难道要一节课挨着一节课地查?”
“不用。”沈喻摇摇头说,“因为她根本就没上过几样课,起码我的课她就从来不到,我们只需要按照课程表,找出她愿意出勤的课就可以了。”
监控记录都在保卫科,徐处长又带我们来到保卫科。
“从必修课查起,还是从选修课查起?”保卫科的干事问。
“选修课。”沈喻想了一下说。
干事开始调取监控记录。选修课一般都在阶梯教室上课,画质也不怎么清楚,从芸芸众生中发现杜万芊的脑袋还真不太容易。
沈喻转身看看我:“你还记得杜万芊长什么模样吗?”
“记得,卷宗里的照片上有,都看过一百遍了。”我指着自己脑袋说,“早就录进脑子里了。”
“那你来找。”她对我说。
我点点头,站到监控屏幕正前方。
虽然没见过活着的杜万芊,但我看过卷宗里十几张各种角度的照片,脑海中还是有她的样子和特点的——她发型虽然不停变化,但头型偏圆,耳朵上面的边缘偏尖,下巴应该是整过型,细长突出。
而且她颧骨比较高,从侧面看尤其明显。
从发型来看,她似乎更喜欢留短发,而短发的女生一般都露着耳朵。
我一时间有了主意。
就像沈喻破案需要逻辑一样,我按照记忆找人也需要一个逻辑。
既然没有时间把每节课的几十号学生人头挨人头过一遍,那不妨就用“调焦法”一层层缩小范围——先找出短发尖耳朵长下巴的女生,在小范围再一一排除,况且我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即使错过了某张图,我也能随时从脑海中将它调出来,再叠加进新的形象中去。
“开始吧。”我深呼吸一口气说。
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我,虽然不免有些紧张,但我还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去。
“这节课没有,过。”我看了一眼说。
“这节课——也没有,过。”
“过。”
“下一节课。”
“……过。”
“等等!停一下,这节课有她,就是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睡觉的那个,右边数第三个。”
小余凑近看了一眼,又看看手里的照片,诧异地看着我说:“还真是,言老师这效率,神了。”
林瑛也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那表情似乎在说: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呢?
“这是什么课?”沈喻问。
“稍等。”小晁看了一眼说,“是选修课,西方美术欣赏。”
沈喻点点头:“下一节课。”
“没有,过。”我继续边看边说。
我们忙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将杜万芊整个学期的课大概看了三分之二左右,总结下来就是这位千金大小姐除了在西方美术欣赏课上睡过一觉外,看得上眼、每次必到的课就只有选修课“民俗学”了。
“安悦选了这门课了吗?”沈喻问。
“没有。”小晁回答说。
“言桩,你还记得杜万芊在课堂的上一些动作吗?”
我点点头。
“她最频繁的动作是什么?”
“每节课的动作都不太一样,不过,她好像总是在课堂上瞄着某一个方面不太动弹。”
“调出一节课的视频来。”
干事手脚麻利地切换到某个杜万芊上课的画面上,她果然托着腮歪着头,一直看向斜前方。
沈喻走到屏幕前弯下腰去,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循着杜万芊的视线描出一条线来,我们惊讶地看到线条的终点是一个侧面很帅的男生。
“再换一节课。”
干事飞速又调出另外一节“民俗学”的视频,果不其然,这次杜万芊的视线看向左前方,而视线的终点仍然还是那个男生。
沈喻抬起头看看我们大家,然后笑了。
“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能帮着查一下他和安悦有什么联系吗?”
“等一下。”小晁索性打开自己抱来的笔记本电脑,她也飞快地调取着选课人员信息,“应该是环境工程学院的大三学生冉子晋,他跟安悦不是同一个系,但是两个人选了选修课‘博弈与社会’。”
“能不能帮我调出其中某节课来看看。”
干事把课程名称输入进去,他打开一个个文件夹,最后选好一个视频文件点开。
视频开始慢慢播放,当冉子晋的背影出现在视频中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
因为他的坐姿简直跟杜万芊一模一样——托腮歪头,傻傻地直视着前方,而且他时时凝望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安悦!
冉子晋有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半地下室里。
他其实一直在偷偷关注警方的动静。
前些天,警员们在学校里到处询问,打听杜万芊和安悦之死的联系,但他们并没有找到他,毕竟他与这两个女生表面上完全没有直接联系。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其实早就喜欢那个叫安悦的女孩了。
因为她就是冉子晋梦想中的那种恋人。
在冉子晋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十分强势的存在。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来母亲的样子,但那样子不是金刚怒目,就是破口大骂。
冉子晋的父亲是个寡言少语的汉子,他是矿工小区的保安员,每天的工作就是白天在小区接接电话,劝解一下邻居家的辱骂和斗殴;晚上则打着手电筒,每隔一个小时在小区里巡查一遭。工作每天三班倒,一周有不定期的两天安排公休。
虽然父亲管着一个小区的保安,但他并不能保证自己家的安稳。
冉子晋的母亲是个泼辣的女人,她很早就从矿上下岗,在街上开了一家小超市。
她勤快,能干,但是脾气暴躁,因为她的脾气,四邻八里的痞子混混都不敢上门找茬;但也因为她的脾气,家里总充盈着狂骂乱摔的声音,有时候甚至吃着饭的时候,她都会莫名其妙地直接将桌子掀翻。
而冉子晋被母亲揪着头发殴打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的童年始终被蒙在一条长长的、深重的阴影里。
冉子晋十六岁那年,母亲莫名其妙地死了。
谁也说不出她死亡的真正时间,也说不清她的死因。
她是坐在小超市的柜台后,带着微笑、睁着眼睛、看着门口去世的。
有位客人进门选好东西想要付钱,但发现她毫无反应,客人伸手拍了她的肩膀,她整个身体就像一堆多米诺骨牌轰然垮塌下去,虽然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的姿态。
冉子晋记得,母亲骨灰盒上的照片就是她死时候的面容,因为她活着的时候从没留下过一张微笑的相片,甚至每年拍的全家福里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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