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不断地突围——突围》
第10节作者:
还有一分贝 “那你表哥为什么不自己做?”
“他那是国有单位,他们有纪律的,不方便自己做。”
“工程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就是为各种建筑楼房做金属门框和窗框,有图纸的,我看了一下,肯定没问题。先焊接,然后喷油漆,工程挺大。可以自己做,也可以承包下来请别人做。我可以负责焊接的部分,你可以负责涂料的部分。”
“油漆”冷不丁地钻入我的大脑皮层,并迅速生成畸形的婴儿、不举的**和暴毙的尸体等可怕得让人窒息的画面,与此同时,我仿佛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油漆味,胃囊里顿时抽水马桶似的一片剧烈地翻腾,泛起阵阵恶心,但即便如此,我的好奇心仍旧驱使着我继续追问下去:“喷漆的质量要求怎样?”
“要求不高,照我看,油漆直接用棕刷粉刷都没有问题,当然,用机器喷涂最好,只要表面光滑就行。”
根据我的经验和理解,除非是仓库或养殖场之类的简陋建筑,否则绝少有“棕刷粉刷”这样粗糙简易的饰面要求。我觉得不可思议,怀疑罗唯不但对实况不够了解,而且是自信过了头,不禁有些忧虑起来。但同时,我又对自己的经验和理解缺乏自信,不敢妄下断言,生怕在基本常识的问题上大出洋相,只好绕开这个问题继续问:“待遇怎样?”
“还得跟人家沟通一下,可以自己承包下来,总之大有可为。”
“那你先去和人家沟通一下吧。”大概是对油漆的恐惧仍在心里作祟,我突然急着要挂电话了。
“记住哦,可以当老板哦,你不来我可叫别人了哦。”
我感到一阵肉麻,直接挂断了电话。
晚上,罗唯又阴魂不散地拔通了我的手机,兴冲冲地说:“我刚和人家谈完,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他这话的唯一意义是,为电话背景里各种车辆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做出了解释。
“谈得怎样?”
“我和人家老总谈了,现在有两种方案。一种是承包下来自己做,忙不过来就请别人做,不过承包的话需要一点本钱。”
“本钱”两字让我担忧不已,我忙问:“需要多少本钱?”话刚脱口,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竟对这所谓的项目动心了。
“不多,可以先承包小工程,自己也忙活,大概每人一万多块钱就差不多了。”
虽然我调配油漆时的工资还不至于让我感到自卑,但那点积蓄早已被我像尽某种义务似的抖搂得所剩无几,以致一万多块钱都无可奈何,但碍于面子,我没有坦然承认的勇气,只好绕开了这一万多块钱,“另一种方案呢?”
“可以先帮老总打工,工资是每个月六千五保底,膳宿自理。不过以后还是可以自己承包。”罗唯强调补充道:“后面的那五百块钱尾数是我强烈要求老总才同意加上去的。”
“我看先不承包,先帮人家做几个月,熟悉下工作流程,顺便攒点本钱,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自己承包,那时候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我对自己通过这番貌似在情在理的话绝妙地掩饰了自己拿不出本钱的尴尬而感到满意,同时我也感到自己的立场已经发生了动摇。
“正合我意,那你快点过来,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没有你我怕拿不下来。你知道,我这人挺怕头疼的。”
“让我需要考虑一下吧。”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时间就是金钱,你快点过来就是。你不来我可找别人了”。
日期:2018-04-28 20:12:32
挂断电话后,我陷入了漫长而又痛苦的挣扎之中,一方面我为自己没能经受住金钱的诱惑而感到恼火;另一方面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种种困难,迫切地需要拿出一些成绩来改变现状和证明自己。挣扎到最后,金钱还是在我心里获得了压倒性胜利,我以短信的形式向罗唯作出了根本性妥协:“那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明早出发,先过去看一下吧。”
凌晨四点,我在手机闹铃声里醒来,起身掀起窗帘一角看窗外,四野漆黑。无奈我家地处偏远,交通闭塞,为了能在三次转车后于傍晚七点前赶到市里的火车站,我清晨六点半就得坐首班车从村里出发,时间紧迫,该起床了。
厨房里先是传来了砍劈柴火的声音,然后是父母零零碎碎的对话声。很显然,跟以往一样,父母知道我要出远门,不免彻夜担忧,寝不成寐,早早就起床给我做早餐了。我穿上衣服,重新检查了昨晚收拾的行李,确保妥当后就去洗脸刷牙。
厨房里,因没睡好而眼布血丝的母亲正在煮鸡蛋,说要给我路上吃。我知道,母亲只有在隆重的场合才会煮鸡蛋的。父亲抱着还没睡醒的关遇祥坐在火炉边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间或满面慈祥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火塘里火舌跳动,灯泡光线昏黄,我们都被笼罩在离别的伤感情绪中,气氛愈发凝重。我突然觉得心头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着要流出来。我好想再抱一抱哪怕是熟睡了的关遇祥,虽然他纯净稚嫩的心灵还感知不到离别的滋味;我好想跪下来庄重地给父母磕一个响头,请求他们原谅我的任性软弱和不孝;又或者,我该敬父母一杯酒,什么都不用说,把话都融在酒里面。然而,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故作轻松地背过身去,任凭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因着这千头万绪,我心中翻涌起了写日记的冲动,于是赶忙回到房间,从已然收拾好的行李中取出日记本,点燃了半截没抽完的旱烟卷儿,深吸两口,然后一字一顿地写了起来。
日期:2018-04-28 20:12:51
忆辰:
等一会儿,我将再次踏上征途,离开这里,到不再阴雨缠绵的北方去,罗唯在那里等我,就像当年我在广东等罗唯去烧焊一样。他说有很多庞杂烦琐的事情等着我去商谈处理。我对罗唯并不放心,他这人头脑简单,轻率卤莽,容易偏听偏信,稍不留神就做出些莫名其妙的决定来。所以,我得尽快过去,助他一臂之力,也为自己再拼一把。
无须讳言,我将再次接触油漆。尽管我内心深处对油漆有着深沉的恐惧,但是我已经退缩到了人生的悬崖边上,别无选择,我太需要一次成功来证明自己了。
我知道再几天就满六年了。我本想在家里再等几天的。但我想,不管是在家里,在他乡,在路上,在任何时地,我都会以一种等待的姿态出现,没有什么不同。至于结局,也许不重要了。我想我不怕。
现在已是清晨,等下就要出发了。各种零七八碎的东西已被我提早装进了旅行袋,比如始终没有看完的《圣经》、母亲帮我打包好的两块腊肉以及要等到冬天才能穿的棉大衣,当然,还有这本日记本。写日记很好,可以让我觉得自己没那么孤单,可以在很远很远的远方跟你说远方的故事。如果你听不到,我让清风唱给你听。
父母知道我要远行,早早就起床了。就在刚才,我隐约听到母亲在堂屋神龛上香时说的那些祈福的话了。每次我和弟弟出远门,母亲都要为我们上一柱香,祈求祖先保佑,让我们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地回,只是弟弟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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