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2-24 01:05:06
　　第十八回：螳螂黄雀
　　古图镇西北方的松山，山虽不高，但尽是一片片的参天巨松，巨藤盘根，遮天蔽日，也许因为松树多，所以这山被人管叫松山，松山坡前有座破败不堪的庙宇，庙不大，只供着一尊泥菩萨，身上挂满了蜘蛛网，怕是许久没有人来供过香火了，有道是盛世香火旺，乱世庙宇残，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毕竟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食物来供奉各路神仙。
　　庙前有一条横坡而过的小道，想来平常应有猎户和砍柴的樵夫行走，以至没有荒废，常人还是能够很轻松地穿行其中，日上三竿，不时的有阳光穿过松枝叶缝，直射到庙前，令晨暗的林间有几许生气。
　　林义常就站立在破庙前的一株曲腰松树后，只见他背负双手，双眼警惕地四下张望，由于他立于巨松之后，如果不是十分注意，就是有人走到庙前，想来也不一定会发现树后有人。
　　按理，早晨的林间应有雀鸟追枝逐叶欢鸣之声的，但整座山林却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骇怕。

　　林义堂顿时纳闷起来，双眼更是警惕了，很快，他暗松了一口气，他忘记了自己的那只凶猛的夜雕如今正盘旋在松林的上空，就算林中有雀鸟怕也早已吓得不知所踪了。
　　蓦然，松林上空传来尖厉的鹰唳声，惊空遏云，响彻九宵。
　　闻声知警，林义堂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萧逸云和李隐他们如期应约而来了吧？”
　　心念电转间，但见庙右边的小道两旁边枝叶杂草在动，有脚步声传了过来，而且还伴着上了年纪的老人走路的喘息声。
　　很快，林义堂看见两个老者一前一后手柱拐杖步履蹒跚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两老者满脸皱纹，瘦如枯槁，看上去应是古稀之龄，前面的老者双眼无精打采，他右手拄着拐杖，左手牵着后面的老者，后面的老者着实看不见他的双眼到底长在什么地方，因为本来是长眼睛的地方却是看不见有眼睛，应该是个瞎子。
　　林义堂马上再往树后闪入一点，但见前面的老者几乎是高声吼着说：“听说这庙很灵的。”
　　后面的老者却是轻声道：“是么，如何灵法？是能让瞎子重见天日还是能让聋子开窍闻声？”
　　前面的老者又吼道：“只要有诚心，你这瞎子能重见天日，我这聋子能开窍闻声，明白吗？”
　　奇怪，瞎子说话声音很轻，聋子居然也听见了，而且还听见瞎子在说什么，看来聋子也并不很聋。　
　　后面的瞎子老者依然轻声道：“你不能小声点吗？倘若山中有老虎怕也会被你的吼声吓死，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说得有多大声，哦，你是聋子，纵算是吼得天响，你也是不晓得的，”

　　这瞎子一口气说完，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像是老牛刚犁了三亩旱地。
　　看来，这两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聋子，如今这两人站在一旁没有走动，瞎子定若木鸡，聋子东张西望。
　　聋子道：“别喘，别喘，你瞧这不到了吗？”
　　瞎子道：“没瞧见。”
　　聋子哈哈笑道：“居然忘记了你是瞎子。”
　　瞎子嗅了嗅鼻子，道：“我闻到一股残庭败院特有的杇味，却没闻到有香火气味，这庙既然如此之灵，为何残破不堪？除了方才听得一声尖厉的鹰叫，这里竟是静得怕人，这座破庙莫说人踪，怕是连鬼影也见不着一个吧。”
　　看来，瞎子鼻灵，聋子眼开，说得一点也不错。
　　聋子突然轻声笑道：“谁说这里鬼影也见不到一个的，我好像瞧见了一个人的影子。”
　　瞎子道：“这荒山野岭寂静异常，哪来的人影，听你的语气似是怕得要死，你莫不是真的瞧见鬼影了吧。”
　　聋子道：“方才明明瞧见个人影的，刹时之间又不见了，难道是见鬼了?你还真别说，这一说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你有这感觉么？”
　　瞎子嗤地笑道：“没有。”
　　聋子叹道：“眼盲不怕鬼，你眼瞎看不见，纵算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站在你面前，你也是神闲气定不会害怕的。”
　　瞎子得意地道：“这便是瞎子的唯一好处了。”
　　刚一说完，他又使劲地嗅了嗅鼻子。

　　聋子笑道：“你闻到什么了吗？你以为你是骚手朱二啊？”
　　瞎子笑道：“骚手朱二据说能闻二里之遥，百尺之内我还是能闻出来的，嘿嘿，我闻到了一股人味。”
　　聋子似是吃惊地道：“在哪个方向？”
　　瞎子抬手一指，竟指向了林义堂所在的曲腰巨松树后，约摸也是百尺之程。
　　聋子嘎嘎地笑道：“方才我就是在那株松树后看见人影，你却偏偏要说是鬼影，你说闻到人味，想那树后必定藏着有人。”

　　林义堂闻言顿时吃了一惊，想来他的行踪已被对方发现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一聋一瞎的老头是什么来历，尽管看上去步履蹒跚、老态龙钟，但谁都知道这两人绝非寻常之人。
　　聋子吼道：“树后何人，出来一叙如何？”
　　瞎子道：“你吼什么？人家本来就害怕躲藏在树后了，你这么一吼，不将人家吓死才怪！”
　　林义堂知道行踪被他们发现，只要信步闪了出来。
　　聋子盯住林义堂，却笑了起来，道：“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哑巴楚三吗？”
　　林义堂顿时大吃一惊，说实在的，他确实不认得眼前这一聋一瞎的人，但不明白这聋子怎么认得自己，毕竟自己极少抛头露面，也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密切来往，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是很早就知道楚三这个人。
　　瞎子却拍手笑道：“在下张天瞎，他叫刘日聋，徜若你不叫楚三而叫关三就好了，昔年刘关张桃园结义，今日一聋一瞎一哑刘关张破庙相逢，可惜了，你姓楚。否则当真是件妙极之事！”
　　林义堂自然知道瞎子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瞎子绝对不叫张天瞎，聋子绝对不叫刘日聋，他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姓名，但知道瞎子不瞎，聋子不聋，他们绝非寻常之人。
　　聋子笑道：“死瞎子，若再说多两句，人家以为你是张天师了。”
　　他一说完，人已闪出十数步，与瞎子互成犄角之势，截住林义堂的去路。
　　林义堂没有说话，既然聋子说他是哑巴楚三，他就没有必要开口了，如果他所猜不错的话，这一聋一瞎必定是冲着他而来的，而且早就发现了他来松山的行踪，一路尾随而来，既是尾随而来必有所图。

　　蓦然，松林上空又传来尖厉的鹰唳声，在寂静无风的松林中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瞎子笑道：“这只鹰很讨厌，叫声甚是吓人！”
　　“难道还会比我更讨厌？”不知哪里响起老妇人的声音，声随人至，话一落音，瞎子的头顶已掠过一条人影，稳稳地飘落在瞎子与聋子中间，居然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人，黑皮皱面，头发花白，只是一双眼睛特别锐利明亮，如此矫健的身手居然也拿着一根拐杖。
　　聋子笑吁吁地道：“你哪里讨厌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老妇道：“是么？老太婆子都可爱？你莫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
　　聋子道：“哈哈！那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老妇笑道：“有时是人有时是鬼，至于什么时候是人什么时候是鬼，老妪也搞不明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