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小聪打断了杨婕的话,道:“不,必要的时候还要难得糊涂,不是每个项目都要循规蹈矩、一成不变,每个人从生下来后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陷,无关乎健康就不用吹毛求疵,何况偌大一座建筑,怎么能保证全部尽善尽美呢,以后慢慢你会懂的。你要知道,大学里学的是理想化的世界,而工作实践是要考虑更多因素。你现在慢慢转变、慢慢学,我相信你会成为真正的‘检测专家’的。这个行业水很深,必要时候粗略糊涂地解决问题,反而会得到更多的项目,你保证人家合格,人家还不求着你去帮他检测么?那我们怎么会愁业务呢!”
雾小聪看见杨婕就像一块渐渐融化的冰,被他一点点地改变。终于杨婕点了点头,说:“好吧,我尽力适应过来。”
雾小聪满意地说:“是的,年轻人就是机灵,接受能力强。那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顺便叫小陈进来。”
雾小聪看着杨婕转身离去,他掩饰不住眼角的那一丝得意的笑容,看看吧,自己如何在她的职业生涯从一张白纸开始填塞东西,多有成就感呀!这不,还有下一个我培养的佳品。
我拿着一摞异常数据报告和不合格报告进了雾小聪办公室。所谓异常数据报告,是指跟原设计值偏差比较大的检测结果,有些可能是超乎原设计很多,有些可能是低于原设计很多。引起的原因,并不一定真是施工质量太差或偷工减料,可能是检测员或检测工人的粗心导致的张冠李戴,例如把梁板构件的数据填到了柱墙构件,或,反过来。
我把异常报告摆在雾小聪的桌面,指着异常数据问道:“雾部长,这些报告都报不合格么?”
雾小聪说:“这些报告我也大概翻了一下,是这样的,因为检测员和检测工人自身的误差,还有仪器的偏差,甘主任说差不多的就给它们调到合格,那些大异常的数据,差太多了,可能是我们自己搞错了,给它们适当调低到合格线以上,那些太低的,也适当调高到合格线差一点,不改变不合格的事实,但要显得数据专业而不容怀疑,然后签名、盖章发出。”
我插嘴道:“那这样会不会太不负责了,可能施工的时候就本身就弄错了,然后被我们发现了,我觉得我们自己都怀疑的可以去现场复查一下,以防误判。”
雾小聪沉吟了一下,又说:“这样吧,如果偏太大的,你就保持不变,这是市重点工程,大伙都在看着,施工单位也都是有背景的官二代或富商,是不好惹的,太多不合格也不好看,甘主任一再交代能放松就适当放松,你就照我说的去办,然后在检测员一栏签上你自己的名字,我会签审核,再盖章发出。”
他看我似乎还有些犹豫,于是接着道:“这没什么,小伙子慢慢适应这种社会的‘融洽’和‘和谐’。”
我点点头,说了声“好的”,正准备出去,却听雾小聪随口闲扯道:“最近学车学得怎么样了?”
我答道:“因为工作比较忙,结果学车时间还拖得挺久的,好在下周安排考长途了,还行吧。”
雾小聪笑笑说:“学会开车好,以后很多事都方便多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人家可都说新司机都是马路杀手啊。雾部长到时敢不敢坐我开的车啊?”
雾小聪笑道:“你敢开我就敢坐。这下多了个司机,以后出去吃饭我可以放开肚皮喝酒了。”
华南市地区的长途考试,一般选择韶关市的翁源县或清远市的连南瑶族自治县,都是山区路段,一是为了扶持这些贫困县,二是因为山路比较崎岖难行,算是考试中心用心良苦为学员以后的安全驾驶补上最后一课,来提高驾驶本领。我和杨婕的路考是在连南进行的。
汽车驾驶考试长途是必要的科目之一,我和杨婕们一车人一路轮流驾驶,到了连南已是夜晚,在考试中心安排的统一的山间旅馆住下来。晚饭时同车的学员问教练,要不要按行规对考官意思意思。教练想了想说:“以往都是必须的行为,还好你们懂,同车四人,每人二百元,包个八百元,我去活动。”
吃完饭,教练去跑关系了,同车的人累了一天,早早就睡觉了,杨婕不想那么早休息,要我陪她散步。
盛夏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像是盛会上的明星,待跳跃的日光尽兴后才拖起曳地的长裙款款而来。刚刚雨后,闷热的气温连同浮躁的心被安顿下来,我和杨婕肩并肩在夜色中漫步,也只有在这时才能认真看看被忽视的景色。我忽然觉得此情此景,和那个难忘的夜晚竟然是如此相似。只是良辰美景依旧,人却是否有当初的那份激动?
“明天的路考,有把握吗?”我没话找话地问。路考主要是考上车、起步及停车时的程序是否规范,比如上车后先要调整座位到合适自己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再准备起步,踩离合、挂档、按喇叭、打左转向灯,观察附近交通情况允许后,松手刹起步。起步后,教官会让你变换各种档位,以不同车速行驶。行车时如果经过十字路口,要按喇叭。如果刚好在路口,教官发令让你停车,这时千万不能马上把车停在路口,应该经过路口前行一小段距离后,靠路边停车。几百米后,会让你定点停车,停车时要先减速,打右转向灯,观察路边情况后靠右停车。路考里面还是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内容的。
“不知道,看运气吧,考官主观影响很大。”杨婕笑笑说。
自从上次酒吧庆祝工作转正之后,我一直想对杨婕说什么,可是又感觉无从下嘴。而杨婕也不再提起往事,仿佛从没发生。我和她尽管仍然和以往一样,一块工作,一块学车,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尴尬,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种微妙的变化。
“所以要自信,沉着,给考官以不错的印象,基本上都能通过。放心吧,教练去跑关系了,应该没问题的。”我顿了顿,又说,“结构部可能要分拆了,你会怎么安排吗?”
杨婕说:“我可能要回到业务部去。”
我问:“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杨婕淡淡地说,“我觉得长期驻守工地还是辛苦了点,况且业主单位——地铁公司很迷信的,他们有意要领导把我撤了,他们说女工程师阴气重,地铁项目在地底下操作,本来就阴气较重,不利于地铁安全施工。
听说,他们还摆出这样一个所谓的事例:地铁三号线某一标段施工的时候,以前从没有女施工员,甚至没一个女工,有一天,有个包工头带了一个女工下去,事情就发生了,从未出现过问题的盾构机不工作了,卡在了泥土里,无论工人们想尽办法,它屹立不动,也不运转,进退不得,前期采用风镐、破碎锤、水泥膨胀剂等方法施工均没有效果,工期严重耽误,就这样拖了快两个多月。后来有人提示女人下地引来鬼上身了,请来法师做法,奇怪得很,刚做完法事,盾构机就可以运转了。
日期:2018-06-08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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