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了个周末，那天下午到王力他们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见到王力时，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一只羽毛球拍，应该是刚打完球。
　　刚一见面我就塞了个红包给他，请他见谅，当然，里面装的都是我个人的钱。
　　我们礼数这么足，王力也挺客气的，笑呵呵地跟我聊天，聊了一小会儿就现我俩居然是高中校友，话题自然就多起来了。
　　我再跟他扯些自己在火葬场遇到的奇闻轶谈，两个人聊得挺融洽的。

　　我看聊得氛围差不多了，装不经意把话题扯到“9？11碎尸抛尸案”上面来了。
　　我说我们停尸房里有一袋停放了十多年的尸体，说是当年那起轰动全国的碎尸抛尸案的受害者，我看网上一些论坛里也有好几篇关于这个案子的帖子，好像死者当年也就住这附近呢。
　　“岂止是附近，她当年就住我家这小区呢！”聊到这里，王力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事情生在1999年9月11日，但他是直到5年后，也就是16岁时，才从网上了解到这事。
　　因为年纪小，所以没人跟他提起过那事，甚至还刻意瞒着他，就算当年丨警丨察找他问话调查时也没跟他介绍过案情。
　　他说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所以是第一批接受丨警丨察排查问话的，他当年给丨警丨察做过笔录，该说的也都告诉丨警丨察了，应该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跟死者并不熟悉，只是平时进进出出见面的时候会打个招呼，因为那时候小区里的邻里关系不像现在这么淡漠，还是挺和谐的，一个小区里的住户基本上都互相认识。
　　他还告诉我，他家的阳台正对着死者家的阳台。
　　就是说，王力家在三楼，死者家在对面五楼。
　　我很敏感地觉察到，事情的突破点很可能就在这里了。于是我很委婉地提出去他家看看，王力没有拒绝。
　　这是个老小区，绿化做得特别好，草木繁多，绿意盎然，二十多年了，大多桂花树都长得郁郁葱葱的，花也开得很旺，整个小区里都弥漫着甜甜的桂花香。
　　有些长势好的雪松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站三楼阳台上一伸手就能碰到树尖，还真有点花园小区的感觉。虽然房子是旧了点，但生活在这样环境优美的小区里还挺惬意的。
　　当然，如果是一楼二楼的低层住户可能就没那么爽了，阳光终年都被树木遮挡，难免会有些阴冷潮湿的感觉。
　　进了王力家，说实话，有些乱。衣服东一件西一件乱丢，茶几上还有几个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方便面碗。电视机啊衣柜啊这些家具上也蒙了一层灰，应该好久没擦了。
　　“有些乱，别嫌弃。”王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理解理解，谁嫌弃谁啊，我们在宿舍里也天天这德性，谁让咱天天耍单呢。”
　　“喏，那就是她们家，不过已经好多年没人住了，她家出事后不久就搬走了。还在小区门口贴了房屋转让的小广告，不过这么多年了也没卖出去，毕竟是出过那种事情的房子。”王力带我来到阳台上，指着对面的五楼说。
　　我站在阳台上看向对面。
　　旁边阳台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栏杆上还摆着些兰花啊多肉啊之类的小植物。

　　唯独王力家对面那个，整个阳台看上去空空荡荡，墙壁有些黄，还有几条明显的水渍。
　　锈迹斑斑的晾衣架早就断了，一头还挂着，一头杵在阳台栏杆上。旁边几个没有搬走的花盆也早就空了，灰蒙蒙的。
　　房间通往阳台的门也已破旧不堪，从挂了蛛网的破洞看进去，空荡荡黑魆魆的一片，看得不是很清楚。
　　虽然有阳光洒在阳台上，但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机活力。
　　那时候的阳台不像现在都采用透明的钢化玻璃护栏，用的都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围栏，面上还贴着或奶白色或暗红色的瓷砖，这在当时还挺高档的。
　　所以从三楼阳台看过去，由于视线被对面阳台护栏遮挡，只能看到对面的上半部分。
　　如果没有树木遮挡，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下去，对面的一楼二楼简直是一览无遗，甚至连房间里的情况都能看见一点。
　　换句话说，案当时，当年刚十几岁的小王力就算刚好在阳台上玩耍，也不见得就能看到对面五楼的情况，而受害者在自己家阳台上，则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这边的。
　　丨警丨察的卷宗中明明白白地记录着，通过大量刑侦手段检测得出结果，受害者家中的阳台就是“9？11碎尸抛尸案”的第一现场。

　　我有点懵，作为凶杀案受害人，心里最痛恨的一定是凶手。
　　其怨念最主要的针对者也必定是凶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也是死者“念念不忘”记恨到现在的呢？
　　难道，是见死不救！？
　　王力说自己没有目睹凶案现场，甚至在事后五年时间里都对此事一无所知，王力看着也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退一万步讲，时隔十几二十年，他也根本没有再撒谎的必要。
　　我记得有一次跟老李闲聊时，他怎么跟我说：怂娃，以后遇到邪性的事你别掺和。跳楼车祸凑热闹，人家指不定找上你咧。
　　人死亡后啊，浑浑噩噩的。哪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可以说它们呐，是不讲道理的，做出来的事情也是不可理喻的。
　　水鬼找替身，长辈死后头七回门把晚辈带走了，这些事情呢，其实就是这么个理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王力没有撒谎，他没有目睹凶案，但在凶案生当时，受害者曾见过王力，并牢牢记住了他！
　　我在脑海里把凶杀案重新推演了一遍，细思恐极！
　　试着想象一下。
　　十多年前夏末的一天，你家正对面五楼的阳台上，一个身材青春、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被人一刀砍倒在地，在这之前她可能被强迫服下了什么药物，无法出声呼救。
　　而凶手有可能头上套着面罩之类的物件，以至于年轻女子根本无从分辨是谁对她下的狠手。
　　也有可能之前在房间里，这位年轻女子就已被凶手百般凌辱，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逃到阳台，正准备呼救，却被凶手现追上打倒在地。
　　然后年轻女子被凶手带往其他地点进行分尸，烹煮头颅、内脏。也有可能就在这五楼阳台上，心理极度变态的凶手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手术刀，一刀刀将这名年轻女子分割成了2ooo多片……

　　就在这一切生的时候，11岁的王力正在自家阳台上玩耍，根本不知道对面阳台上正生着惨案。
　　年轻女子被砍倒在地的一瞬间还未彻底失去意识，她从阳台的下水洞里看出去，看到了对面3楼阳台上，抱着一把水枪玩耍的天真儿童。
　　小王力在玩耍时左顾右盼，有可能与死者有过极为短暂的目光接触，然而，他并未察觉。
　　就是这么一眼，王力的影子就深深印在了死者程艳华的印象中，并足足延续了将近二十年。
　　再加上死亡后浑浑噩噩，没法再像生前那般理性，因此在火葬场现了这位“见死不救”邻居，“它”就不管不顾地对他起了攻击。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个人推测，有许多主观臆测的成分在里面，根本做不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