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我不是我,你还是你[GL]》
第7节作者:
草野间人
我站在她床边,随着她的呼吸,她胸腔里发出吱吱仿佛吹哨子一般的声音,好像她的胸廓里在举办一场不断进球的比赛,一阵接一阵喧闹的欢呼。
后来我学了内科学才知道,她这是重度哮喘,是要死人的。
立刻下楼喊了方方苏木,苏木通知了辅导员,联系附属医院床位,救护车堵在路上,要等。我给秦欢披上衣服,背起她就往楼下跑,路上碰见雪梅,她问宿管阿姨借了个环卫三轮车,载上我俩就往附属医院狂奔,方方把能看到的钱和银行卡都带着,骑着自行车追着我们走。苏木和秦欢宿舍的提着脸盆啊,衣服啊在后头跑,一串儿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学校,直奔附院急诊。
后来我轮转到急诊的时候,急诊的接诊护士还认得我,“我记得你,就是把同学送来了,自己也趴床底下去了的那个,你们同学真团结”,秦欢不重,不过快失去意识的人,背着是很重的,附院不近,跑的时候不觉得,到了才觉得全身力量都耗尽了。
同学是又纯朴又团结的,我工作的时候也接过学生病人,有的是摔坏了腿,有的是阑尾炎,每次都是一大帮子同学乌泱泱的来,特别配合地帮忙抬病人,挂号,拿药,倒水,买饭,脸庞稚嫩,眼睛里都是关切的神情。孩子在外地读书生病,家长都是很心疼的,但又鞭长莫及,同学就好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互照顾着,情谊真挚而质朴。
日期:2016-11-26 12:38:42
随着药液一滴滴进入她体内,她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胸腔里的轰鸣声也渐渐降低,她太累了,睡着了。
我坐在她身边,她闭着眼睛,额头光洁,脸绯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细细的绒毛泛着微光,鼻子削而挺,菱角样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微笑的样子,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她的锁骨清晰可见,胸廓起伏频率还是很快,我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她,盯着人看是不是有点太不礼貌了,想到这里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就往上拉了拉被子,把她的肩膀盖好,顺便把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也放进去。
这是一只冰凉的小手,更冰凉的液体还在快速地滴进去。
我问护士要了一个空盐水瓶,灌满开水,太烫捏不住,又没带围巾毛巾什么,只好脱下一只袜子,把瓶子套上,一个花色鲜艳毛绒绒的暖手宝就做好了。
回到床边,把输液皮条在瓶子上绕了几圈,摸摸进血管的液体暖了,刚把秦欢的手放回被子里,秦欢的舍友就来了,带了些粥和菜过来。秦欢跟我们宿舍玩儿得挺好,也算半个我们班的人了,苏木和他们班班长商量了一下,排了排班,轮流照顾秦欢,这样也不耽误上课。
日期:2016-11-26 15:06:31
课堂上老师在眉飞色舞地讲高数,我在不断地走神。
什么定积分不定积分微积分,什么拉普拉斯变化,还拉布拉多变化呢,秦欢养了只拉布拉多狗,叫可乐;
阳光晒着古老的木头课桌椅,很多细小的微尘在光线里做着布朗运动,秦欢坐在车后座上,穿行于街巷,银杏叶在她身边簌簌落下;
窗外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在跑步,秦欢跳下双杠,在寒冷的冬夜忽然抱住我,在我床上留下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
这个城市冬季不下雪,只有薄薄的雾气萦绕江面,数学之美只剩一堆符号,化学之秘只是几只龟壳,我没有想过她,只是目光所及之处,每幅画面都有她。
数学课至少上了一光年,下课了,我得去看看她。
但是后面还有政治课,政治课上了两光年,下课了,我得去看看她。
她人缘挺好,下课了,我们班一半人都看她去了。
她宿舍的人在陪她,她刚吃完饭,脸色好了不少,饭盆搁在一个小马扎上,她还在那个位置,附院急诊走廊地上躺着,她的编号是廊12。
附院是当地最好的医院,也是方圆1000公里最好的医院,每天都有无数的重病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急诊,往往是接待他们的第一站,床是肯定不够的,没床了,就加床,加床没了,就加垫子,直接铺在急诊大厅地上,大厅铺不下,还有走廊,走廊满了,就靠在墙根上,每个人有一个编号,比如1床,2床,加1,加2,厅1,厅2,廊1,廊2,墙1,墙2……整个急诊大厅呼喊声此起彼伏,监护仪吱吱的报警声响个不停,医生护士像陀螺一样,在病人中间飞速旋转,外面救护车的警报一声接着一声,不断有担架抬新病人进来。
“我好多了,谢谢大家”秦欢轻轻地说,手里抱着盐水瓶。
“这不是你的袜子嘛?”方方眼尖
“额,我没有脚气”
大家一阵哄笑
“你也太不讲究了”苏木拿过瓶子,剥下袜子给我,“我带了热水袋”她充好了热水袋递给秦欢。
我套上那只温热的袜子,打心底里佩服苏木的细心。
“你一下午都穿着一只袜子上课?”苏木悄悄的问我,“会着凉的”,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日期:2016-12-10 00:58:39
天亮了,秦欢睡着了,苏木送来了早饭,校医院的床位也联系好了,离开急诊之前,我把一份早饭放在值班医生桌子上,他抬头看了看我,“谢谢,注意别让病人着凉”,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位医生和我们的缘分才刚开始。
校医院人很少,一层楼只有三个病人,一个是秦欢,一个是个腹泻的学姐,挂水补点液一会儿还要去上课,还有一个是个小小的老太,全部家当都在这里,据说以前是医学院的教授,现在老年痴呆,子女又都在国外,身体又不大好,就到校医院常住了。
病房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窗格照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同学送来了花,折几支插在空盐水瓶里,引得窗外的蜜蜂嗡嗡地老想进来。
秦欢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我靠在门边,看着秦欢。
补液慢慢的滴进她的血管,成分和附院急诊的差不多,但住宿条件真是天壤之别。
校医院的床位医生意外的是个学姐,还是个博士。当时本校的博士还是很吃香的,省会三甲随便进,“学姐,你怎么留校医院了?”
“大医院太累了,我希望轻松点,我在附院读了六年书,相当于工作了六年,没有一个好觉,没有一顿安生饭,我还是希望生活更有质量一点。”
“你读了博士,不觉得可惜么?”
“读书工作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啊,既然生活的不好,为什么还要将错就错呢”学姐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校医院为什么人那么少?我看用药也差不多呢”
“附院开药的我的同学,治疗同样的疾病都有规范化的指南,到哪里治疗方法都差不多,大医院和小医院的区别在于诊断,大医院手段更多,明确诊断之后的治疗,如果有药的话,是差不多的,比如这位同学得的哮喘,治疗用药比较简单,我们都有”
学姐这么说,我放心了很多,但心中的疑问更多了,既然医生差不多,治疗原则也一样,那为什么附院人那么多,校医院人那么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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