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关口山小学用的那眼泉水就枯了，每天清晨轮流随黄师傅背水就成了老师们的光荣任务。背水要到五公里之外的目龙水库，上坡下坡背一趟水要花整整两个小时。僧多粥少，老师们背回的水除了食堂煮饭，每个老师每天只能提供一瓶开水，一瓢冷水。干渴的学生只能喝肮脏的塘水和带硝的泉水，头痛、呕吐、腹泻经常发生。为此赵春生要班上的同学每天从家带一竹筒水，请食堂的黄师傅烧开后放进教室的保温桶，由班长李大林管理同学们的饮水。

　　听了教育局张仲康局长的汇报，书记大人大发善心，责成关口山公社每天必须为关口山小学的学生们提供两担饮用水。邓廷华本想借匿名信好好收拾一下赵春生，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但挨了县委书记的一顿臭骂，还要为关口山小学每天提供两担水，虽然水不用自己去挑，可气只好吞进自己肚里。
　　从此一到干旱缺水季节，每天总有两个人牵着两匹马为关口小学驮水。据说为了给关口山小学送水，公社武装部长专门召开关口山全体地富反坏分子开会，要他们轮流值班，每天到目龙水库为关口山小学驮两担饮用水。
　　日期：2018-06-04 23:45:26

　　五
　　李大林毕业了，他是赵春生当班主任送出的第一批毕业生。毕业前夕班上召开了一次班会，商量给母校留下一点纪念。
　　“我建议在校门口的乱石岗上造一块地，栽点花种点草。地是不会坏的，我们的纪念品可以和学校永存。”
　　“大林的建议我举双手拥护，可栽花种草我不赞成。”
　　学习委员不仅学习成绩好，考虑问题也比较周到。
　　“我们关口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树木花草，春天映山红、山茶花，夏天野玫瑰、刺梨花，秋天野菊花，冬天更有挂满枝头的冰棱花。我主张种点瓜果蔬菜，一可培养学生们的劳动意识和农业知识，二可改善老师们的伙食，让老师们一吃到地里长的菜，就想到我们这届毕业生。”
　　学习委员的发言赢得全班同学的一片掌声。
　　山里的孩子读书迟，但发育却比较早，小学毕业已是大小伙子。除了开石放炮李大林的父亲前来指导，砌保坎，搬石头，背泥土，全是毕业班的小伙子们自己干。清明节前，一块十五米长、六米宽的坡地落成了，同学们用土漆在一块大石头上写着，“关口山小学六八届毕业生离校留念”。
　　毕业前夕，阳瓜黄瓜开始挂果，芸豆抽藤开满白花，辣椒茄子已经上桌。望着绿油油的青菜，黄师傅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过黄師傅坚持一条，凡是菜地上的菜他都按市价如数付钱，从不吃一口白大菜。卖菜的钱作为毕业班的班费，由副班长统一保管，除了用于拍毕业照外，多余的钱给每个同学买一本日记本作为毕业留念，六八届的毕业生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创造了人生的快乐。
　　日期：2018-06-04 23:59:50
　　然而有人却认为赵春生大出风头，利用学生的劳动为自己树碑立传。
　　邓廷华书记的记性真好，两年前赵春生状告他的事他依然耿耿于怀。
　　两年前关口山公社得到一个民办教师转公办的指标，任月仙高兴得跳了起来。关口山公社只有两名民办教师，另一名初中都未毕业，年后才在一个大队的民办小学教书，这个指标非她莫属。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转正的事没有半点动静，任月仙找到公社李秘书打听，原来转正的指标早已给了那个民办小学教师，因为小伙是公社书记邓廷华的外甥。

　　赵春生不服气，他怒气冲冲地找到县教育局，骂他们是不是瞎了眼睛。不料局长张仲康息事宁人，反而要赵春生安慰任月仙，以后一定给她解决。
　　赵春生义愤填膺，又找到凤城县委书记评理。虽然邓廷华遭到大书记的一顿臭骂，但木已成舟，任月仙的转正还是成了泡影。
　　听说赵春生到凤城县委书记前下他的烂药，邓廷华先是大发雷霆，继而怀恨在心。骑驴看唱本，来日方长，赵春生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看你能跳出如来佛的掌心。
　　今天终于机会来了，眼下农村正在开展狠刹小私地的斗批改运动，学校不宣传***思想，巩固农村的无产阶级阵地，反而带头开垦私荒地。邓廷华勃然大怒，立即派出几个民兵去学校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还将此事作为关口山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报告给县委。
　　日期：2018-06-05 04:27:20
　　赵春生正在教室里召开毕业班学生家长的座谈会，动员家长送孩子去报考初中。
　　宋小牛的爸爸听说公社派民兵到学校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他指着带队的公社武装部长马绍昌泼口大骂。
　　“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种资本主义的苗，这是哪个鬼孙子饭吃多了说的屁话，你一顿吃几大碗饭，怎么不上山吃草。”

　　李大林的父亲更是怒气冲天，要不是贺校长出面劝阻，他要和一个民兵动起手来。
　　“学生自发地为学校开垦一块地，作为学生劳动的基地，一来培养学生的劳动习惯，二来传教外地蔬菜的种植方法，三来改善关口山小学老师们的吃菜，这是一举三得的大好事。你们不但不表扬赵老师，反要割他的资本主义尾巴，你们是不是脑袋瓜进水了。要割你们对我来，是我带着这帮孩子干的。”
　　民兵们走了，赵春生再一次成为学生心目中的英雄。
　　又是状告赵春生的匿名信，县委书记这次长了记性，赵春生何许人也，为什么老是他惹事。借着到关口山公社检查工作的间隙，他视察了小小的关口山小学。看见他从江苏浙江引进来的菠菜、韭菜、西红柿，在这里长得水灵灵的，书记大人龙颜大悦。得知关口山小学的礼貌教育更是赞不绝口，并责成同行的教育局局长张仲康在全县中小学全面推开。赵春生的名字印进了书记大人的脑海，关口山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才。

　　日期：2018-06-05 05:33:59
　　六
　　“赵春生是上山镀金的，他是‘飞鸽牌’，不是‘永久牌’”。
　　五年过去了，赵春生虽然还在关口山，己经退休的校长贺成良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的理由很简单。

　　“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不结婚，就是怕找了一个本地姑娘，影响他将来的调动。”
　　为了验证自己的看法，他还悄悄拜托县城来的几个老师，替赵春生介绍一个城里的姑娘。
　　星期天王家生的妻子又上山了， 一同上山的还有王家生妻子的姨表妹小田。姨表妹牛高马大，臀部胖的就象一只囤箩。黄头发，大嘴巴，脸上的粉搽的有铜钱厚，穿一身大红色的灯芯绒外套。家住县城豆腐坡，不但有一个城市户口，而且在供销社工作，有一个令人羡慕的金饭碗。因此姑娘走路总是头望着天，就象一位高傲的公主。今年芳龄二十有五，还沒有找到如意郎君，急的她就象热锅里的蚂蚁。

　　听说关口山小学有一位臭老九还没有女朋友，她就硬盯着表姐为她牵线搭桥。虽然自己是城里的小伙子们挑剩的落脚货，但凭自己城市户口，有一只金饭碗和家住县城的三大优势，下嫁给老高山上一位教书的臭老九，简直是囊中取物十拿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