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3-08 08:02:40
　　【六十四】
　　头七刚过，奎礼老汉就张罗着让老四家的去捎信让胡春燕来一趟，老四媳妇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看着如今形容枯槁的老爷子也不敢说什么悖逆的话。这个一向快人快语的女人，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她虽然是极力反对换亲，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在饭桌上还是向丈夫表达不满，不过这些话仅仅是在自己家饭桌上说说而已。
　　她很纠结，一方面她是可怜素素的，另一方面她又可怜奎礼老汉，一个那么要强的老人，如今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更何况素素的母亲也因为这个事情去了，如果事情就此打住，就算是素素获得了自由身，最后她和心上人结了婚，那也会被街坊邻居戳断脊梁骨的，人言可畏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舌头底下压死人可是真实存在的。
　　她夜里醒来，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唉声叹气再也睡不着了。老四被她折腾醒了，一脸不耐烦的冲她瞪了一下眼说：“三更半夜你不睡觉、瞎折腾啥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她翻身坐起来，把棉袄披在身上叹了一口气说：“唉，我睡不着，愁死我了！”

　　“咋地了？又有啥愁人事了，这不是刚消停吗？合着又特么有什么倒霉事了？”老四趴在被窝里，半支着身子，忙不迭地问。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哪有什么倒霉事，二叔让我去找胡咧咧过来，我这正犯心思呢？你说我来回跑着掺一杠子，让素素怎么想我啊，可是老爷子的指示我也不敢不听啊，愁人，真愁人…”老四媳妇忧心忡忡的说。
　　“有啥法子呢？要怪也不能怪你，你不去他不去总得有人去，老爷子拿定的主意岂是别人能够左右的？素素这个小嫚儿是挺可怜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命不好，要是老七两口子还在，这小丫头享受的那就是云端上的幸福，谁让她福薄呢。你一早还是去吧，这事情不能再出差错了，我还真怕老爷子抗不过，老爷子要是出事这个家可就真完犊子了。唉，愁人啊！”老四点了一袋烟，和老婆并排坐在被窝里，一时间俩人都没了睡意。

　　胡春燕第二天傍晚过来的，在老爷子屋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临走前她有些不放心的问老爷子：“二舅，你可是拿定主意了？别到时候人家来了又反悔，我也不好交代，你看看上次素素那个事我这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解释呢…”
　　“放心，不会变了，来了就去照个相，直接把记登好了，小杰的日子眼瞅着就到了，别耽误了。”奎礼老汉点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晚上吃了饭，素素坐在哥哥的身边，眼里噙着泪水。文杰深情黯然的看着这个往日里受尽宠爱的妹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奎礼老汉拄着拐杖推门进来，他把手伸进文杰的被窝下面，滚烫的炕席让他布满老茧的手也无法做太多的停留。
　　“爷爷，炕热着呢，我扶您上炕吧。”素素赤着脚跳下炕，搀着老汉的胳膊说。
　　奎礼老汉一抬腿，坐在炕沿上，素素弯腰给他脱了那双笨重的大毡鞋，也急忙爬上炕去，把脚伸进被窝里盖好。两兄妹有些紧张的看着爷爷，谁也不说话。
　　日期：2018-03-10 08:31:38
　　【六十五】
　　奎礼老汉从口袋里拿出油漉漉的烟荷包，抖擞着往烟袋锅子里装烟，他用大拇指仔细的摁了又摁，火柴划了好几根才划着，他把烟袋放进嘴里猛的吸了一口，烟还没吐出来，奎礼就老汉猛烈的咳嗽起来。
　　素素跪起来给老爷子捶背，奎礼老汉平息了咳嗽，摆摆手示意素素坐好，他叹了口气，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用力磕了一下，然后把还热乎乎的烟袋插在后脖梗子上，满腹心事的看着眼前这俩突遭厄运的孩子。
　　尽管为难，他还是开口了：“过几天那边人过来，你们四个去把证领了，别怪爷爷狠心，爷爷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想这么个法子。”
　　文杰忍不住想开口，素素用脚轻轻的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奎礼老汉有些有疲惫的把头靠在墙上，他忽然难过，要把眼前花朵一样好看的孙女嫁给一个哑巴，他心里又何尝不难过。
　　奎礼闭了闭眼睛，眼眶微微的湿润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这一切不能前功尽弃。“素素，你哥那个媳妇我们都看到了，人长的不错，至于你，你恨爷爷也好，怨爷爷也罢，就委屈你了…”

　　“爷爷，非嫁不可吗？”素素试探着问。
　　“没法子啊，这就是命，孩子，你认了吧！”奎礼老汉硬着心肠说。
　　素素看着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爷爷，心底的悲伤逆流成河。说什么男孩女孩都一样，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原来无论她受尽多少宠爱，在他与哥哥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她就像一件可有可无的商品一样，随时随地可以被兑换，卖掉，甚至丢弃。
　　她心里乱极了，不敢想像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哑巴的日子，素素看着神色黯然的爷爷，她的心底忽然萌生了一丝丝希望，大概爷爷也不舍得，毕竟十几年的疼爱也不是装出来的，素素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打气，她告诉自己，爷爷其实还是很爱她的。
　　“爷爷，爷爷，我不想嫁给一个哑巴，爷爷你不就是担心哥哥没人照顾吗？我可以不嫁人，我发誓一辈子都不嫁人，求您了爷爷，我不想嫁给一个哑巴！”素素仰着脸，期期艾艾的说。
　　“素素，你这个孩子咋就这么不懂事呢？你一辈子两辈子不结婚有什么用？现在的关键是你哥哥得结婚，他得给我们老杨家传宗接代。你愿意不愿意就这么定了，没得选。”奎礼老汉刚刚柔软的心瞬间又硬了起来，他不敢给素素半点希望，老爷子满心满脑子都是文杰马上就要到来的婚期，他不能让别人看笑话，不能在街坊面前失了体面。

　　“爷爷，你不能这样对素素，这不公平，你让我我以后怎么有脸在街上混。”文杰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这婚事，拿自己妹妹去换一个媳妇，对他来说，这将是个毕生都洗刷不干掉的耻辱。
　　“公平，这个世上那有什么公平，踏实的等着结婚，甭说没用的。”奎礼老汉不耐烦地说。
　　“爷爷，那要不我和我哥结婚算了，横竖也比我跟个哑巴好。”素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奎礼老汉和文杰都吃惊的看着她，素素小脸绷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混账，那是你亲哥，说什么疯话。”奎礼老汉起身下炕，气吼吼的冲素素训斥一句，就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