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灵魂啊。”
　　患者：
　　“少装！证据呢？你证明你有思想有灵魂的证据呢？！”
　　这一次，刘医师语塞了。
　　谁也无法把自己的思想直接传到别人的脑子里，这就注定了，这个患者，是永远无法被说服的。之后，我们对这个患者进行了检查，发现他的确存在着比较严重的精神分裂，这导致了他比较强烈的主角意识症的幻想。和一些有着类似症状的患者一样，他也同样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他周围的一切，都是没有生命的，就像木头，就像机器一样，只是一堆零件的组合，他们或许有价值，却没有什么灵魂可言。

　　后来，对于这个患者的治疗方法，就是引导他去伪装。
　　没错，这是唯一的方法，让他去伪装自己，引导他去学习其他“会行走的植物人”，这是让他重新融入社会的唯一办法。
　　这就是治疗精神病的最常见的方法。很多时候，我们不是把疯子变成普通人，而是让疯子，去模仿普通人。
　　当然，谁知道，普通人就是普通人，而不是另一群伪装了自己的疯子呢？
　　也许，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群疯子，在模仿另外一群疯子。
　　后来当我和刘医师谈起了这个患者时，我说道：
　　“你觉得这个人的想法怎么样？有时候，要是我碰到这种人，说不定会忍不住上去揍一顿。”
　　刘医师笑笑说：
　　“可是，其实我觉得他也不全错啊。当初，笛卡尔不也认为，动物是没有灵魂的吗？在笛卡尔眼里，一匹马的损失，可比不上一辆马车的损失。而有着这样思想的人，却是近代西方哲学和科学的奠基人之一，被无数人推崇。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狂的吗？”
　　是的，那个患者，在我们院内的绰号，就是笛卡尔。
　　日期：2018-01-03 16:38:32
　　三十五、五十六种性别
　　在过去，关于两性问题，我的概念一直都是比较笼统和模糊的。虽然我有一定的两性方面的生物学和生理学知识，甚至也知道一些基因层面对两性的区分。但是，直到最近一次和都教授的对话后，我才深深地意识到，利用两性的区分来对人群进行划分，的的确确是一种极其草率，甚至是错误的方式。
　　我和都教授的这一次谈话，是在我接触了那个有着女性恐惧症的同事亲戚的儿子之后。
　　和之前的几次聊天一样，这一次我和都教授的聊天，氛围依然比较和乐融洽。
　　在聊天时，都教授和我谈起了他认识的另外一个女性恐惧症患者的事，之后，我们的话题就渐渐谈到了两性上。
　　都教授：
　　“你知道，人类的性别是由什么决定的吗？”
　　我：
　　“哈哈，这个算是初中的知识了。决定人类性别的，不是染色体吗。就算问我的侄子，他也知道，男性有XY染色体，女性有XX染色体。”
　　都教授：
　　“可是，事实上，你的这个观点，很可能是错的。”
　　我：

　　“错的？”
　　都教授：
　　“是的，其实，在人类有极少数情况下，就算某个人染色体核型为46的XY者，身体检查也有完全是正常女性的情况，而46，XX核型的人，也有身体检查是正常男性的例子。这样一来，染色体决定性别的学说就不能解释这一特殊现象了。所以，最近几年，有人提出了基因决定性别理论。这个理论的倡导者是瓦赫特尔，他的同事和团队经研究提出，在人类Y染色体的短臂上存在一种H－Y抗原基因。这种基因的产物是一种疏水蛋白质，叫为H－Y抗原，在胚胎发育过程中，H－Y抗原对性腺具有定向作用，有H－Y抗原存在的话，就有**的发育，没有H－Y抗原存在，生殖嵴就会自然地发育成卵巢，再进一步发育出女性的内外生*器。有些XY染色体却是女性，是因为她的Y染色体上没有**决定因子—TDF基因。如果这种观点是正确的，那么传统的XY染色体决定性别的理论就需要修改了，甚至会被推翻。”

　　我：
　　“这我还真的是不知道。看来我毕业之后很多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不过，既然这样，那么，XX染色体和XY染色体的差别还有什么意义呢？”
　　都教授：
　　“事实上，女性虽然有两条X染色体，但是在发育过程中，其中一条X染色体会浓缩起来，变成没有表达能力的‘巴氏小体’。所以，虽然X染色体比Y染色体要长很多，但是，X染色体拥有的女性，其实根本就不表达，变成了蜷缩起来的没用的巴氏小体，因此，如果这么说的话，拥有Y染色体的男性反而可能比拥有X染色体的女性生理性状更多。”
　　都教授的话让我大开眼界，我不禁道：
　　“每次跟您谈话，总是受益匪浅，能够开阔眼界。”
　　都教授：
　　“其实我也只是看得多罢了。根据瓦赫特尔学派的理论，决定性别的就是染色体上的H－Y抗原基因，传统的男女性别划分理论，就失效了。但是，事实上，从这件事上推广开去，也反映了一个问题。”
　　我：
　　“什么问题？”
　　都教授：
　　“那就是，传统的对性别的划分的理论，可能是大错特错的。甚至，可能我们对人类群体的划分方式，本身也是草率而粗略的，有可能是完全错误的。”
　　我：
　　“那依你的看法，你有什么划分的标准呢？”
　　都教授笑道：
　　“其实现实世界里就有一个很现货的例子摆着。在国外的社交网站Facebook上，用户的性别选项就有五十六种。现在除了传统的男女之外，还有五十多种新的非传统性别可选了。传统上，性的区分只有男和女两种。其他剩下的那些都被算作是是少数或者异类。这种分类方法是从动物的‘性’的层面来考虑的。对于大多数的动物来说，的确也只需要考虑雌雄就行了。但是人类，却是社会性的动物，所以，人类的‘性’，需要划分得更加细致。”

　　我：
　　“那这些更多的性别的划分标准又是什么呢？”
　　都教授：
　　“主要是心理。当然也有以生理性别作为特征的。比如说，两性人，男变女，女变男，或者流性人，或者是男女都不是的无性人。”
　　我：

　　“真是大开眼界了，哈哈。还有无性人？”
　　都教授：
　　“简单来说，就是既没有卵巢，也没有**的人。当然，除此之外，事实上，从病理学角度来说，还有像**性女性化症候群这种虽然染色体上是XY，有**存在，但是体型和外生*器的表现型为女性的情况。比如说，《午夜凶铃》的主角贞子，其实是个男性，但是因为他患有**性女性化症候群，所以他的外貌和器官都偏向于女性。甚至，还有一种全世界都罕见的特殊疾病，就是多余**官的情况。世界上有些人，他们天生长着两个**官，这种情况叫真两性畸形，从染色体来说，是46XX或46XY，或两者的嵌合体。目前还没有比较科学的理论解释这个现象，有推断认为，这是在胎儿发育过程中，两个龙凤胎融合在了一起。可能是妹妹和哥哥的器官杂糅在了一起。这种真两性畸形的人，甚至有可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都教授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在颠覆着我旧有的世界观，和他的每一次谈话，我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见识短浅和他的思想之博远深邃。
　　我们的这次谈话虽然简短，但是都教授给我的启迪，却是巨大的。
　　都教授说：
　　“人类的划分方式太简陋了，简单得把人群分为男性和女性，这种粗糙的作法，其实是远离了大自然的真实情况的。当然，在实用性上，的确更简便一些，但是我想，如果有人工智能的话，人类的性别区分，会变得更加详细和具体。甚至有一天，全世界每一个个体，都会有不同的划分标准，而再难统一。”

　　不论如何，都教授的话，让我对于性别的概念有了更加深层的认识，这一点，我必须感谢他。至少，当我下次再碰到性别恐惧症患者时，我多了一条引导的思路。
　　而另一方面，在日常生活中，我的认知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变革。至少，当我再在街上看到一个和我认识的某个熟人长相很相似的美女时，我会不禁多想一下：
　　她到底是个顺从自己生理特征的顺性女，还是有个有点叛逆，存在一些男性性格特征的跨性女，还是个可以在男女之间随意切换性格特征的流性人，抑或者，是个拒绝接受传统性别二元化的非常规性别者呢？
　　至少，我不会再像以往那样笑话女汉子、伪娘、娘炮、人妖、同性恋者和女装癖了。

　　他们，也许只不过是和我性别殊异的另外一种性别人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