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任书记》
第44节

作者: 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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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对全体常委说:“首先,从我们工作的指导思想,从我们朴素的感情,我们必须要善待那些普通的工人和农民,要设身处地地替他们着想,真心实意地解决他们提出的问题。没必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云三雾四,敷衍塞责。毕竟,我们县委、县政府是因为有了他们才能存在的。再说具体一点,是因为为他们服务才有存在的意义的。对于三村农民访一事,我们作过承诺,既然承诺,应该落实。怎么落实呢?马县长说得好,找到古汉科,让他如实说明情况当然是之策,可遗憾的是,我们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古汉科。因此,我们必须在找不到古汉科的情况下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怎么解决呢?譬如说,昇龙公司究竟给了多少钱?钱用在什么地方?这应该是搞得清楚的啊,柳树乡政府不是有账目吗?那个账,按惯例,不是要年年接受审计的吗?难道一个堂堂乡人民政府的账那么难查吗?再譬如说,三村书记买房之事,县城巴掌大的地方,闭着眼睛能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房子又不是小东西,又不会飞,难道真的那么难查吗?还有租地的数字,那些地明明摆在那里,难道测量一下那么困难吗?我不相信,用我老家的话说,打死我也不相信。大家说了这么多,我针对大家说的,谈点个人想法。我赞成分两步走,这第一步是按赵书记、钱县长说的办,由乡里负责。责成乡丨党丨委、政府在七十二小时之内向县委、县政府写出书面报告,时间从明天午八点钟算起,由乡丨党丨委书记、乡长亲自签字后报,签了字是要承担责任的,不能由任何人代签。这第二步,是根据局长、桂部长的意见,由县里组织有关方面详查。详查时间在收到乡里报告后二十四小时之内进行。刚才我说过,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请各位常委再辛苦一下,接着讨论吧。”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一些常委们打起了呵欠。桂部长说:“已经这么晚了,明天我还要到市里开会,老讨论也没什么意思,我同意常书记的意见,没什么可说的。”
  我也很疲惫,想马散会,于是问马县长:“您说这么办行不行?”
  “嗯…,行倒是行。我对分两步走没什么意见,不过时间,时间是不是紧了一点。这么重大的事情,乡丨党丨委、政府是不可能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搞清楚的,能否把时间限定在十五天之内?再是县里有关方面详查,能否在收到乡里的报告后,七天之内详查?为什么呢?因为收到报告后,还要分析、研究,制定工作预案,组织抽调人力,这需要时间,要给有关方面留有充分的时间,使之能从容不迫地开展工作……。”

  听了这一番话,我火从心头起。这他妈的不是明摆着强盗逻辑吗?时间紧,时间紧,紧什么?我还没来,农民闹了,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么一点事难道那么难搞清楚?看来,这里面的名堂不小,水太浑太深了……。
  我刚来,一直克制自己,希望与马县长等人的冲突晚一点到来,希望我能至少在表面,有一段平静的时间,让我了解情况,理清思路,少走弯路。我说的分两步走,已经有些妥协,耍官场套路的意味了。本来用不着分两步走,直接按局长所说让县里详查行了。可他们还是不依,明摆着向我这个县委书记示威,将我无情地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知道,现在有些人心里很虚,三村农民访一事尚未了结,国务院派来的凌河大桥垮塌调查组正在我县调查。不说里面的腐败问题,单单一个渎职罪,一些人的好日子恐怕长不了。我必须振作坚强起来,拨开云雾,让月光县见到一抹朝阳……。
  我不能再让步了,于是坚定地说:“从农民访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翻来覆去那么几个问题。柳树乡丨党丨委书记柳顺平同志跟农民对话说,乡里已经早在查了。因此,时间不是少了,而是多了。马县长您看这么办行不行。时间维持不变,还是七十二小时,乡丨党丨委、政府的报告照打。能查清的说查清的情况,不能查清的,说不能查清的情况。无论报告怎么打,县里有关部门肯定要详查。这不是对谁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一个公正性的问题。如果拿乡里的报告跟农民公布,农民肯定不服,不服要访,这个问题还是解决不了。所以,必须由县里介入详查,给农民一个满意的答复。县里介入的时间还是在收到乡里报告后二十四小时内进行,您看怎么样?……”

  “嗯…嗯……。”马县长语塞,恐怕他没料到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伙子这么不留“情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赵程大副书记说:“时间不早了,大家手头都有一大摊子事,且认识还不太统一,是不是改日再议?”
  “不行啊,赵书记。不是我不想改日再议,是因为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了,面催得急,下面又闹得很起劲。越拖越被动啊!再说了,改日再议,还不是这些事情,还是趁热打铁,现在做决定好较好。”我毫不妥协地说。
  见大家不语,我继续说:“大家再继续坚持一下吧,仔细分析、斟酌一下每一条的优劣,慢慢统一认识吧。”
  又是沉默。
  我不得已继续说:“其实大家的意见没有太大的分歧。都原则赞成把情况弄清楚,思想认识已经很统一了,只不过是时间的一点点小分歧。马县长,赵书记,各位常委,是不是不要计较这些小分歧了?”
  “那……那,行吧。”马县长勉勉强强地说

  “赵书记呢?”
  “行吧。”
  “各位常委呢?”
  大家无异议,我说:“不好意思啊,又开了这么久的会。时间不早了,事情这么定了,大家抓紧时间回去休息吧。会开到这。”
  赴任途遇险事件后期处理工作接近尾声,我没有违约,和市委常委、市政法委副书记、市公丨安丨局局长姚年一道,向市委、市政府“请赏”很有成效,有关领导很快在市公丨安丨局要求市委、市政府重奖抓捕部督逃犯有功单位和人员的报告签了字,财政局也很快拨了钱,姚年局长很兴奋,对我也很有好感,执意要请我吃饭,我也没有推迟,酒过三旬,姚局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常书记,如果你瞧得起我,我愿意认你这个小兄弟。”

  我有些吃惊,忙说:“姚局长,您是市委领导,我是在您领导下的一个兵,我巴结都巴结不来,哪里还谈得瞧不起呢?您看得起我,那是我的福份了。”
  “常书记,我知道,你是省里重点跟踪培养的干部。我不想吹牛,我跟你到省里跑了一趟,又从侧面观察了这一段时间,觉得你与前几任县委书记不一样,你头脑冷静,遇事反应灵敏,考虑问题周全,工作勇于认真负责,敢说敢想敢干,还讲策略,干得也不错,我跟市里的几个领导在一起闲聊时,都对你印象不错,认为月光县有救了。”
  我大惊,因为我已深陷月光县一大堆麻烦事,被缠得焦头烂额,还没有从解脱出来,哪配“享受”这么高的评价。于是说:“姚局长,不瞒您说,月光县一大堆麻烦事把我搞得焦头烂额,寝食难安,初来乍到,哪敢领受这么高的评价,我实在不敢当,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好吧,不说这些,言归正传,你认不认我这个老哥呢?”
  “认我是想认,我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有两点我要说清楚。第一,您看得起我,我很高兴,打从心里感激您。第二,月光县问题成堆,而所有的问题都是由人造成的,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月光县要想摔掉包袱,轻装阵,必须对这些问题进行清理,并且坦诚地告诉百姓,对百姓有一个交待,像粉碎‘四人帮’以后,央作出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一样。而要彻底清理,必然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人,涉及到这些人的切身利益,甚至身家性命,他们不可能束手擒,而是要使出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您知道,在国,涉及到人的事很难办、很难办。我们国,这个从长期的封建社会挣脱出来的国家,不可能不带着未挣脱出来的疤痕。再说对问题的看法并没有唯一的标准,依法处理也不是唯一的准绳。我已深陷于月光县一大堆麻烦事,有可能重蹈前几任县委书记的覆辙,灰溜溜地回去。您认我这个小兄弟,不是脸很没有光彩吗?而我,怎敢连累局长?”

  “哪里话,哪里话。言重了,言重了。”姚局长说。
  “我是一个传统意义的国人,作为一个传统意义的国人,我很讲究知恩图报。即便我不能报恩,我也要时刻记在心里,祝福恩人们万事顺心。拿我跟您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来说,我无论作为一介平民还是作为县委书记都要感激您。如果没有您跟我们到省城,我们不可能见到厅长,见不到厅长,一分钱‘讨’不回来。我很感谢您看得起我这个小兄弟,如果有什么吩咐,请随时吭一声,我一定效犬马之劳。来,我敬老哥一杯。”

  “谢谢老弟!”姚局长和我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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