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他的脑海不停地飘动这三个字，无数个“不可能”字符从他脑海不断飞掠，徐川感觉自己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要不是靠着职业生涯学会的心理技巧，恐怕他已经失控了。
　　“他们有一个独子，叫……徐川，1986年4月3日出生……”陆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徐川也没说话，只是握着对讲机，怔怔望着前方。

　　“你没告诉我4月3日是你的生日。”陆飒似乎想缓和气氛。
　　“不可能……”
　　“但是资料你的照片不会说谎，你还有父母在云州市么？”陆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你都没带我见过。”
　　“他们在三年前死了。”徐川缓缓道：“执行公务的过程死了。”
　　陆飒那边沉默了许久：“但是这辆车注册于不久前，是辆新车。”
　　“徐川？”她又叫了一声。

　　“嗯，说位置吧，我去看看。”徐川回过神来。
　　“我陪你去，来家里接我。”陆飒感觉徐川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徐川脸色复杂，想了想：“好，等我。”
　　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徐川的车停在了公寓楼下。陆飒已经在那里等他了，她还穿着校服的小西装和齐膝的格子短裙，修长双腿裹着棉质黑袜，脚蹬着棕色的方口小皮鞋。她拉开车门坐副驾驶，把手里的包放在一边，面带忧色。

　　“你还好么？”
　　徐川用掌根压着太阳穴死命揉了揉，甩甩脑袋：“没事，我们走。”
　　“婉婉怎么样？”徐川突然想起。
　　“她睡醒了，但是精神状况不太好，但是知道这是你家很安心。”陆飒斜了他一眼：“魅力真是大。”
　　“那行。”徐川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抖。

　　陆飒收起了调笑的神情，微微蹙起了秀眉，她伸手握住徐川骨节分明的手掌，传来的触感一片冰凉。
　　“你还有我。”陆飒轻声道：“不管那里有什么，我陪你是了。”
　　徐川做了几次深呼吸，少女手掌温暖柔腻的触感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在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陆子扬只负责远程支援，他们向来分工合理，自己搞定一切。除了最后的那一天，他们从未真正并肩作战过。
　　他的眼终于恢复了部分澄澈，手握紧方向盘：“谢谢你，陆飒。”
　　“我们是搭档嘛。”陆飒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翻出两块泡泡糖，递给徐川一块，“姐姐请你吃糖。”
　　徐川心情舒展了些许，斜了她一眼：“我不吃甜食……”

　　踩下油门，白色的奔驰C200缓缓驶出小区。
　　十分钟后。
　　“再向前七公里到了，我们最好提前下车。”陆飒脱了鞋子，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在自己裹着黑色棉袜的膝盖：“那里只有几栋烂尾楼，里面可能会有任何情况。”
　　徐川点点头：“到时候你在车里指示我，我自己去。”

　　“还记得你腿受伤的时候怎么告诉我的么？你说你信不过我。”陆飒吹出一个泡泡，“我也信不过你，没得商量。”
　　“可能会很危险，这不是去玩。”徐川表情严肃，“而且我一个人会方便很多。”
　　“别以为我会拖后腿。”陆飒吐了吐可爱的舌头：“我好歹也曾经是HKR的顶尖特工，那个帕里斯跟我都还差着点儿呢。是今天穿的衣服不太方便……下楼太急了。”
　　“真的假的？”徐川半信半疑。
　　“你！”陆飒用力拍了一下徐川肩膀，感觉自己被小看了，“我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干嘛？！”
　　“好吧。”徐川把车停下，那几座烂尾楼已经清晰可见：“提前说好，不许离开我五米之内。”
　　“不然你怎么样？”陆飒哼了一声，一脸俏皮。
　　“不然……”徐川被噎住了，瞪少女一眼：“下车，不然没晚饭吃。”

　　“正好减肥咯。”陆飒把笔记本塞进包里，鼓起小嘴，又吹出一个粉色的泡泡。
　　徐川和陆飒缓缓走近那几栋烂尾楼，这里是线索的终点，或者起点。
　　“你能把你的装备放车里么？太笨重了。”徐川看了一眼陆飒身背着的包。
　　“你带枪了么？”
　　“当然。”
　　“这是我的枪。”陆飒拍拍背后的书包：“可别看不起它们，这都是我自己做的好东西，等会你知道有什么用了。”
　　不到五分钟，男人和少女到了烂尾楼附近。这里的楼也不知道烂了多久，一共三栋，每栋七层。在这个高层到处都是的年头，这样的烂尾楼实在少见。

　　四周被彩钢瓦给围了个密不透风，通往工地的大门也扣了两把大锁。
　　两人并没着急进去，像路人一样从一旁走过。那个画面像高大的兄长带着还在念书的妹妹一样，非常和谐，毫无破绽。
　　“怎么进去？”陆飒看也没看马路左侧的工地，神态自然，跟正常聊天似的。
　　徐川看这小丫头做起事来挺像模像样，忍不住笑：“看到那些监控了么，它们还在工作。这里面肯定有玄机。”
　　“笑个屁啊你。”陆飒俏脸一红，掐了徐川一把。
　　“不笑不笑。”徐川目光扫向不远处的一家快捷酒店，朝那边抬了抬下巴：“走。”

　　“……”陆飒愣了愣：“干嘛？”
　　“啊？什么干嘛？”徐川也有点懵，总不能坐大街拿笔记本朝里面黑吧。
　　“走走走走走，没事！”陆飒刚才有一瞬间感觉他们正在约会，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犯了蠢。她一把拉住徐川的手掌，步伐加快，朝酒店走去。
　　“一间房。”徐川把身份证放到桌面。

　　接待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她看看陆飒看看徐川，撇嘴：“大床房还是标间？”
　　“都行。”陆飒接话。
　　“都行？”大妈愣了愣：“成年了吗你？”
　　“我……”
　　“我妹妹。”徐川把陆飒往身后扯了扯：“标间，来旅游的，有朝阳的房间么？”
　　“哦。”大妈看一眼陆飒的书包，点点头：“307，押金一百。”
　　刷卡进门，陆飒戳了戳徐川的胳膊：“兄妹？”
　　徐川瞪她一眼：“你成年了么？”
　　“还有一个月……”陆飒吐吐舌头。
　　“未成年人，你说呢？”徐川站到窗边看了一眼，这个朝阳的房间方向刚好向着烂尾楼。遗憾的是楼层太低，不过要求过多难免有破绽，这个房间足够用了。

　　“你心情好了不少嘛。”陆飒微微一笑，把包卸到床。开始往外拿东西。
　　徐川点点头，眉眼间少有地带了些柔和：“谢谢你。”
　　“肉麻不肉麻。”陆飒看到徐川这幅表情吓了一跳。
　　徐川虽然平日里性子随和又有点怕麻烦，但极少真情流露。陆飒从认识他到现在，也寥寥几次能从这个男人眼看出他真正的情绪来。不用说，这次的温柔眼神绝对是她最震撼的一次。
　　“呃，肉麻吗？”徐川有点不好意思：“把望远镜给我。”
　　“给！”陆飒没好气：“刚才不还不让我带装备吗？”
　　“没装备有没装备的办法……”徐川站到窗前，打开陆飒递来的折叠望远镜，朝烂尾楼的工地看去：“你看看你的技术能不能派用场。”
　　“放心，肯定能派用场的。”陆飒拿出之前那个小一号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这是她缠着徐川买的，更方便携带。
　　三楼的视野并不好，但徐川依旧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真的不简单。”徐川哼了一声：“要不是那辆车，找破头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陆飒看了看徐川穿着黑西装的笔挺背影，眸有些担忧：“你爸爸妈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