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飒从胳膊里抬起头哭丧着脸：“算我逃走了也没法生活……做黑客是不行了，整个站的人现在都跟我不对付，三年来存下来的钱今年初花完了，我不得不变卖我的家当换泡面吃……连水都要花钱……”
　　原来门口那么一大堆垃圾是这么回事……徐川额角拉下一滴大型汗珠，在心里默默收回了刚才认为她过得自己好的想法。
　　跟陆飒闹腾了这一会儿，徐川竟然忘了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告诉她兄长的死讯，然后带她走。
　　“你——”徐川刚刚开口，剩下的几个字却堵在了嗓子眼里，无论如何也没法说出口。
　　“什么什么？”陆飒哼了一声，“是要我拿恐龙砸你的事道歉吗？对不起可以了吧？真是小孩子气……”
　　徐川酝酿了一会，终于开口：“你哥哥牺牲了。”
　　话出口，连时间好像都静止了。
　　陆飒转过头，瞪大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徐川。渐渐地，她的双眼失去了所有聚焦的力量，与其说是盯着徐川，不如说是盯着徐川身后的某一点。漂亮的琥珀色瞳孔此时完全不见了刚才神采飞扬的那股劲儿。她呆呆地保持着那个表情望着这个方向，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徐川心里五味杂陈，他把陆子扬的死讯告诉七叔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但是把同样的事情告诉面前的这个女孩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这个人也许是世界剩下的，最最在乎那个变态天才的人。
　　他站起身子，坐在了陆飒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不同于温婉婉那晚柔软的少女身体，陆飒的肩膀此时无僵硬。她仍旧看着徐川之前坐着的那个方向，从侧脸看去，她整个人像是个冰冷坚硬的瓷器娃娃。
　　“温先生？”徐川接电话。

　　“嗯。”打来电话的正是温玄，“你走了以后小女一直不太高兴，问也不讲，你对她说什么了么？”
　　原来是兴师问罪的……徐川无奈：“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临时有事走的太急了，没来得及跟婉婉打个招呼。”
　　“哦，原来是这样。”温玄的语气晴朗了许多，看来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女儿，“对了，你住在市里么？我这边忙完了，回头有空的话，我带家人去你那边坐坐。”
　　“我应该会在云州停留很长的时间。”徐川道，“但住处还没找好，我刚租下了一间公寓。”
　　“嗨！”温玄笑道，“房产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套，在我家附近怎么样？”
　　徐川也搞不明白这家伙是想聘个免费保镖，还是真的一片好心：“无功不受禄，还是自己亲手赚的钱用起来安心。”
　　“好，听声音……你在忙么？”
　　徐川把手机用脸和肩膀夹住，双手搬起一个大箱子，安置在皮卡的无车顶货箱：“呃，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我在替别人搬家。”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车里副驾驶位置的少女，“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没有，你忙吧！”温玄挂了电话，有些疑惑。这种身手帮别人搬家挣钱……？

　　“爸，他说什么？”温婉婉一连兴奋地凑了过来，似乎在旁边等了半天。
　　“帮别人搬家……”温玄苦笑。
　　刚挂电话，又打来一个。徐川看都没看是谁，接了电话夹在肩膀，没好气：“谁啊，忙着呢。”
　　“臭小子翅膀硬了？”那边是个老年人的声音，“过得太舒服了是不是？”

　　“啊——”徐川的口气一秒变为谄媚，“陈叔——”这尾音拖的，不禁让人联想起古装剧里经典的大爷来玩儿这句台词。连一直心情阴郁的陆飒都从副驾驶座位扭过脸，一脸震惊的透过背后的有机玻璃窗看着他。
　　徐川老脸一红，连忙扭过脸继续搬货：“怎么了陈叔，不打算让我在外面呆了？”
　　陈廷是他的老司，今年62岁依然精神矍铄。是当年那支特殊部队的直接领导人，所有任务指令都是他下达的，他像这支部队成员们的父亲一样。这次面能允许徐川回归社会，可以说全都是陈廷的功劳。
　　“臭小子……怎么刚回家没两天变得这么恶心。”陈廷笑道，“我有件事告诉你，我觉得你虽然不在这了，但也有权利知道。”

　　什么事得让陈叔亲自通知我？徐川差点让手机从肩膀掉下去，赶紧用手按住。
　　松手的功夫抱着的大纸箱掉在地，摔了好几件裙子出来，有哥特萝莉风格的，也有甜美公主风格的……这整整一个皮卡装的全都是陆飒的私人物品，多得令人发指。
　　说起来，井底也有一个藏着的按钮，按下按钮会弹出一排铁梯。由于井底是没什么光线的，而且本身的颜色很深，所以很难被发现。不得不说，陆飒的设计和动手能力是真的很强。
　　算有梯子加徐川几乎用之不竭的体力，从井里搬着这些东西下下也出了不少汗。
　　“什么东西掉了？”陈廷耳不聋眼不花，听到了电话那头纸箱落地的动静。

　　“没事没事，旁边有人在搬家。”徐川搬完了所有东西，纸箱在皮卡货箱里堆起了一座小山，他用绳子把所有箱子捆紧牢牢固定在车，回到了驾驶室。
　　陈廷听见拽绳子、关车门的声音：“不会是你小子在给人搬家吧。”
　　“……生活不易啊陈叔。”徐川道。
　　“……你干点什么不这个强？别说随便找个董事长，你这个身手白宫去，总统都得求你让你当他的保镖。”陈廷恨铁不成钢，“算了算了，我跟你说事，我这边忙。”

　　“您还忙着到处赶场打高尔夫呐？”徐川笑。
　　“没大没小的。”陈廷道，“听不听，不听我挂了？”
　　“听听听，您说。”
　　“在王鸟行动针对我们的，是一个跨国的犯罪集团。”
　　徐川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一瞬间闪过了几朵仇恨的火苗。
　　“我们已经尽力去调查这个组织了，但一无所获。只知道他们是犯罪界的皇帝，非常隐秘，隐秘到完全不存在。”陈廷淡淡道：“卫星都找不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重黎。”老爷子的口气十分强硬，重黎是徐川的代号：“这种组织的成员个个手都有无数鲜血，人人得而诛之，把他们杀光都不犯法。但这对于没有支援、毫无情报的你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连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这是一个敢干任何事并有足够能力的组织……”陈廷道：“重黎，我要是你夹着尾巴做人。一旦被他们发现你曾经的身份，以你现在的搬家工人身份来讲，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知道了，陈叔。”徐川淡淡道。
　　“嗯。你和阿扬曾经是我最得意的部下，我年纪大了，不想再看到年轻人出事了。次出的事……已经够了。”
　　电话挂断，徐川手里握着方向盘，脸色很不好。
　　“那边是谁？”陆飒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我没法窃听。”
　　“那边使用的是陆子扬设置的通讯系统，没有人能窃听。”徐川看了看陆飒的脸，“但你以后也许可以。”
　　“我们去哪儿？”陆飒并不回应徐川的期待。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飞扬的神采，语气带着冷冰冰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