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局:一家领袖企业的中国智慧》
第27节

作者: 迟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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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之行对柳传志的刺激,散见于后来的种种叙述中。陈惠湘在《联想为什么》中说,柳传志发现美国很多企业写字楼豪华气派,大多为好几个欧美国家的股东合资兴办。一些寒碜的小公司多由亚洲人兴办,股东通常只有一人。“尽管这个亚洲老板纯就个人财产而言也许要超过那些合股的欧美人,但亚洲人不愿意大家合作盖一栋摩天大楼。很多年后,柳传志对此事耿耿于怀。”李勤也耿耿于怀,他抱怨亚洲文化不愿做“牛后”,只愿做“鸡头”。

  柳传志曾将联想比喻为一个贫穷的黑人。他后来也明白,作为一个贫穷黑人的联想在美国快速办公司似乎不太现实。他最终将全部精力投入香港联想而非在美国办软件公司。香港联想开业时,很多人惊异于柳传志“大举进军海外”的行动,以为联想资本雄厚,只有柳传志明白他们是“黑人穿西装”:“因为你穷,如果再不穿好一些显出一派信心十足,谁还敢与你做生意呢?”

  就在柳传志对进军美国软件市场雄心勃勃之时,联想已开始在香港操弄硬件。联想涉足硬件制造源于吕谭平对其位置的忧虑。吕谭平曾留学英伦,他聪明过人,嗅觉灵敏,知道自己的附加值是对海外电脑市场的熟稔。
  他的忧虑促使他采取行动。有一次他偶遇板卡生产商蒋国辉,后者试图与香港联想合作生产板卡,而板卡业务则需要强势的海外市场拓展。吕谭平见机遇到来,便向柳传志提议进入板卡制造业。他说:“单靠国内市场,有经销商的风险,光靠做贸易,一条腿站不稳……要把业务分成海外和中国两块。”
  已动抛弃“技工贸”改投“贸工技”之念的柳传志正中下怀,他委托吕谭平与蒋国辉进行谈判。谈判一帆风顺,于是联想便与蒋国辉的Quantum公司合资组建新公司。蒋国辉以自己的板卡厂作价出资,持有45%股份,香港联想持有30%股份,北京联想持有25%股份,“大联想”以55%股份控股了新公司。
  多年以后观察者可轻易察觉出柳传志耍的小小诡计,他既知香港联想有吕谭平等人股份,北京联想与吕谭平无涉,便使用“蚕食政策”增加北京联想的股权比例,要在里面“说话算数”。
  倪光南随后带了十几个工程师来到香港,开始设计板卡。他既迷恋硬件,设计板卡正合其胃口。吕谭平与倪光南开始磨合。倪光南最初不愿使用韩国和台湾生产的元器件,而喜欢用美国件,吕谭平就耐心告诉他们做企业和做研究不一样:“不用台湾元器件,怎么跟人家拼价格?”


一个局的作为(6)

  还有一次,他对倪光南说:“对商业来说,用最好的元器件,做出最好的产品不能算成功,用最便宜的元器件,将它做到最好才算成功。”作为商人,吕谭平明白,他必须将成本降低到极限,如此才可保持利润的最大化。他知道研究用的元器件差一点没关系,只要核心和原理正确就足以开发出新品。只要产品保证质量,不会让用户觉得差劲,无法使用,便算是成功。

  倪光南设计板卡时,问题接连不断地发生,“解决了一个问题,又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因为没有一套系统性的测试。”吕谭平与倪光南他们一起制定了联想QDI(板卡)的第一个测试标准,他后来形容自己相当于半个R&D的副总裁。“早上10点钟开会一直开到晚上,天天在开会。北京的工程师技术都非常好,但我要向他们灌输商业观点。”

  倪光南作为总工程师并无市场概念,他讨厌在重压下工作,柳传志则信奉“将树上的果子摇净”,其当日未见冲突龃龉,却为日后深埋祸根。
  两年之后,联想的QDI开始赢利。柳传志为找到出路,开辟了无数条道路。他最后才发现,他开辟的条条道路,居然都通向了同一个终点。
  没有人知道他回忆开辟道路的往事时,是否会庆幸自己没有以粗蛮的方法去冲破种种困境,更没有公开凿穿众所共信的神话。在真实生活中,他刚傲而强硬,有时脾气急躁,但在1988年,穿越无数条道路之间,往返于错综复杂的各种利害,他竟然谨慎周详,向四面八方显示出他复杂人格的机动力。这不能不令人对其性格的转变萌发兴趣,既而窥探到其管理思想的雏形了。

    “大船结构”
  综合来说,1988年的柳传志不可能一眼看穿他自己在联想史上的作为。即使16年后,要想洞悉全部,仍至为不易。在讨论他们当日行为与个性时,人们不免扬善隐恶,为尊者讳。扬隐之余,很少人曾提及的则是,柳传志获得的成果,无乃是一个大时代所合理维持的一种选择。既属时代选择,必然充满种种偶然,却又似是而非,放诸历史之中,又是必然之结果。

  柳传志以“做小买卖起家”自居,不时发出通告,表示对旧事的不忘,要求他的下属们摒弃矫揉造作,而要以理想而务实的态度,及严格评判的道德是非,去管理联想所赋予他们的权力。
  自从杨元庆和郭为自立门户,柳传志在联想就变成了半个神。他对潮流的判断和对纠纷的仲裁,有时会露出神权判断的痕迹,不容置疑,无从更改。在联想,他创造了一种政治传统,以现实的功业和自身的道德为是非的判定。完美的人物自然并不多见,有时不免出现一两个叫他颇为头痛的家伙。有一个叫孙宏斌的,有一次甚至教他惶惶然了。

  用不着多说,历史已经证明,柳传志在1988年的布局开创了一个新局面。当他的经济政策发挥效用时,联想的“大船结构”开始成型。
  柳传志有一次说起联想提出“大船结构”的背景:“什么叫做‘大船结构’企业模式?1987年底1988年初之际中关村街上几百家公司发展起来。这些民办的、官办的、半官半民的科技企业究竟如何发展?建立什么样的企业模式?众说不一。当时有的提出分散经营、小卫星制、小诸侯制,我们觉得也有道理,管理上灵活,容易调动下面的积极性,领导上比较超脱。但我们也看到,兵力分散,正是我国多年来科研管理上的一大弊端,而且当今世界经济的发展也趋于协作、大联合。同时我们注意到当时的一些新兴企业内部出现脱钩现象,小摊贩、小山头儿思想导致企业停滞不前。我们认识到,没有一支组织严密、战斗力很强的队伍,企业就成不了气候,形不成产业,也就无从谈起进军海外市场。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提出了‘大船结构’管理模式。”[9]

  柳传志所谓“大船结构”,首先是企业内部管理方法和结构,其特点是“集中指挥,分工协作”,包括5层意思——
  集中指挥,统一协调;各“船舱”实行经济承包合同制;逐步实现制度化管理;公司实行集体领导;思想政治工作与奖罚严明的组织纪律结合。
  柳传志后来基于“大船结构”又总结出了包括6方面的“大船文化”,即:
  灌输全面的价值观;树立事业上的共同理想;筑造集团公司的整体意识;塑造高技术企业的社会形象;弘扬拼搏创业的公司精神;培养以企业为家、以集团为荣的自豪感,倡导亲密和谐的内部关系。
  柳传志之提倡大船结构,缘于当日中关村大大小小的企业均奉行开小船之原则,其机动、快速的优势虽然尽现,但若遭遇危机,一条小船便可毁掉整个公司。信通后来走私事发,金燕静锒铛入狱,引发事端的,亦不过是其中一条“小船”。
  柳传志提出其大船结构的哲学思想,我们在绪论中揣测其可能有“联想海图”情结。他无数次提到作为一个具体意象的“船”,的确耐人寻味。哲学体系的提出简单,执行却难。虽说是建立了“大船结构”,创造了“大船文化”,但直到1988年冬天,联想依旧一片“惊人的混乱,惊人的效益”。

  那是北京体改咨询中心11月12日为联想做出的诊断报告,说联想“明显的优势与明显的劣势并存,需要把继续创业的重负与体制改革统一起来”,公司有三大劣势:职能分化不到位;运行方式不到位;公司主体不到位。又说联想创立至今,“始终处于打天下的高速运转状态”,市场机遇、血缘制约与管理意识、管理水平相互作用,导致长期以来管理体制只能被动调整,无力全盘改革。[10]


一个局的作为(7)

  那一年联想的营业额达到了亿,较之去年的7014万元,简直是一个突飞猛进的奇迹。高速增长掩盖了太多东西。至少掩盖了联想管理上的缺陷。
  柳传志所戮力创建的管理体系,因为背景变动既快,他又缺乏足够时间,似乎进境一直不若想象中顺利。在一个全新的“联想局”中,柳传志只能将自己偶然间的灵光一现记录下来,作为联想“大船结构”的一个底本。
    柳传志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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