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仍然闭着双眼,没有动静。
他抬头看着一边的姐姐,问道:“妈妈一直这么昏睡吗?”
姐姐薛家荣的眼圈红了,她说道:“有时候睁开眼睛,四处看看,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你,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小良,说真的,我这次真的害怕了,万一她等不到你,就这么睡过去,那该怎么办啊!她是那么疼你,仿佛这辈子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我也豁出去了,一大早我就去找你们县长去了……”
他看着姐姐,说道:“我听说了,姐,谢谢啊!”
姐姐沮丧地说道:“谢什么呀,事后你姐夫就埋怨我,说我瞎胡闹,不但帮不了你,反而会加重你的罪。不瞒你说,我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看见你的面,我这心才落了地。”
父亲生病去世的早,是母亲把他们姐弟俩拉扯大,供他们上学。
姐姐在十五岁的时候,按照爸爸临终时的交代,妈妈迫不得已将姐姐过继给了没有小孩的大伯家,为此,姐姐一直怨恨死去的爸爸,埋怨妈妈,说爸爸不疼她,妈妈也不疼她,她不是他们亲生的。
从过继的那天起,姐姐就不再叫妈妈叫“妈”了,反而跟大伯和大娘爹呀妈呀的叫得很亲。
薛家良早就习惯了姐姐对妈妈的态度,妈妈都不跟她计较,作为弟弟,就更不会跟她计较了。
姐姐除去赌气不再叫“妈”外,家里有什么活儿她还都会帮妈妈干。妈妈病后,家里责任田的活儿就都归姐姐和倒插门的姐夫了。
这时,薛家良感到妈妈的手动了一下,他看着妈妈,感觉她的脸渐渐泛红,眼皮也在跳动。
薛家良紧握了一下妈妈的手,俯下头,贴着妈妈的耳朵叫道:“妈妈,儿子回来了,儿子没事了……”
许是听见了儿子的呼唤,老人慢慢地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到一起,当她看到儿子迷迷糊糊的脸时,她的眼睛在那一刻立即焕发出光彩!
她上下左右将儿子看了个遍,几次想举起手摸他的脸,却都因为力不从心放了下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薛家良握着妈妈的手,将妈妈的手举起,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磨蹭着,让妈妈感知到他的存在。
妈妈虚弱地垂下手臂,似乎很累,就闭上了眼,一会,又睁开了,不错眼珠地看着儿子,唯恐再一合眼儿子就不见了。
姐姐凑过来,大声说:“放心吧,你宝贝儿子平安无事了,一根汗毛都没少。”
妈妈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薛家荣给妈妈放好那只输液的手,然后看着弟弟,郑重其事地问道:“小良,你跟姐姐说实话,你真的没事了?”
薛家良用手拭去妈妈嘴角里流出的口水,说道:“我如果有事,这次就回不来了,别说你去县政府跟县长闹,你就是去市里跟市长闹也白闹。”
薛家荣说:“你姐夫说,人家要是想找你的毛病,怎么都能找出来,你就那么干净?”
他冷笑了一下,说:“我如果不干净,咱们家能这么干净吗?连一件像样的家具我都买不起,上次妈妈有病住院,欠你的八百块钱我还没还呢?你说我干净不干净?”
薛家荣逮着理了,说道:“对呀,我就是这么跟那个新来的县长说的。”
姐姐的话提醒了薛家良,他问道:“你还跟县长说了什么?”
薛家荣昂着头,大声说道:“我说我弟弟有没有罪我最清楚,这么多年,我没看见他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没穿过一身好衣服,家里穷得叮当儿响,三十多的大小伙子了,至今还没娶媳妇,这在你们机关还有吗?如果有罪你们就处理他,他活该,如果没罪就赶快放人,不明不白地把人带走十来天了,是杀是剐总得有个结果吧!”
“他怎么说?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他对我态度始终都挺好的,他当着我就给什么人打了电话,还跟对方叫老领导。”
“老领导?”
“是啊。打完电话他跟我说,让我安心伺候老人,有困难就找他,还说你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会很快回来的,让我放心。”
姐姐的嗓门很大,薛家良示意她小点声,怕她的大嗓门吓着妈妈。
姐姐还告诉他,单位除去程忠两口子来过,再没有人来医院了,就连他对象胡晓霞都没来医院看妈妈。
薛家良默默地点点头。
就在二十多天前,妈妈因为感冒住进了县医院一个单间,记得当时收的礼品,堆成了小山,来看望妈妈的人络绎不绝。
最后为了不让来人打扰到妈妈,薛家良特地让姐姐在门外守候,只许隔着门上的小窗口往里看一看。
这才多长时间啊?屈指算算也就是二十天,世界就跟翻了个过儿一样,截然不同!截然不同啊!
薛家良感慨着世态炎凉,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变了?还有那个胡晓霞。要知道,他跟胡晓霞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从胡晓霞遮遮掩掩的态度中,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晚上,他打来热水,开始给妈妈洗手洗脸,又给妈妈全身擦了个遍,剪了手和脚的指甲。
妈妈似乎也有了精神,气色红润起来,醒着的时间也长了,似乎活力重回体内。
程忠带着妻子庄洁来了。他们给他带来了晚饭——饺子。
他接过饺子,闻了一下,说道:“我最喜欢吃小嫂子包的饺子了。”说着,用手拿起一个饺子塞嘴里,边吃边说:“还真饿了。”
程忠比薛家良大两岁,今年32岁,庄洁比薛家良小一岁半,所以薛家良总跟她叫“小嫂子”。
庄洁长得娇小美丽,性格温柔安静,加之比薛家良还小,开始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嫂子”来。有时叫小庄,有时跟着程忠叫小洁。
哪知,程忠不答应了,他抗议道:“一日为嫂,终身为嫂,比你小也是你嫂,小洁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
但薛家良怎么看她也不像嫂子,索性就叫“小嫂子”。
叫习惯了,程忠也不再抗议什么了。
庄洁见他不洗手就捏饺子吃,夺过饭盒,让他去洗手。
他乖乖地去洗手。
除去赵志华,在平水县政府机关,他跟程忠的关系是最好的,由于离家比较远,他三天两头去程忠家蹭吃蹭喝,每次程忠四岁的儿子摆碗筷时候,都会问爸爸是否给薛叔叔摆一份。
薛家良很喜欢这一家人。
程忠是个顾家的男人,给领导开车,上下班没准点,但凡他能做的都为妻儿做到了。
庄洁手很巧,会理家,小日子不是那么殷实富有,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他们俩都是赵县长比较信任的人,一个是专职司机,一个是大秘。赵志华最信任的两个人,这次却出奇地通过了审查。
程忠感慨地说:“我从专案组回来后,小洁告诉我,说你也被专案组叫走好几天了,当时小洁还替你担心,我说,他跟我一样,跟着赵县长,除去活儿比别人多干外,别的没占到多大便宜。”
两人都十分感慨,都有许多话要说,但奈于老人在病中,在庄洁的催促下,程忠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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