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局:一家领袖企业的中国智慧》
第22节

作者: 迟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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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D·钱德勒在《计算机业50年:成长的轨迹和关键》中说计算机业在上个世纪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始于1950年代初,第二阶段始于1960年代中,第三阶段始于1980年代初。“那时,作为新产品的微机已开始挑战大型通用系统。这种挑战来自70年代计算机业的两项重大进展。其一是计算机(特别是IBM系统及其克隆产品)在世界范围内的迅速增多。结果,半导体、外设、软件包和相关产品进入批量生产,成本和价格急剧下降;其二是微型处理器商业化。微型处理器使芯片的处理能力大幅提高,大规模生产使芯片的生产成本大幅降低。”

  1984年底联想成立时,在美国由于微机产量终于跟上了需求,计算机行业出现了重大重组,许多新兴公司消失了。IBM开始面临来自各方的挑战。在1980年的时候,IBM的管理层还不知道微机批量生产将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但有些职业经理人已感觉到个人计算机将对IBM的核心业务产生真正的威胁。
  在中国,人们依旧无动于衷。经历了10年“文丨革丨”后,中国计算机业已经脱离了世界轨迹,也无法靠近每一个关键时刻。人们只能观望、羡慕,然后自怨自艾。
  袁保玑1987年到了联想,经过三年苦斗,联想那时已经展示出新的气象。进联想前的几年,她一直研究软汉字系统,有时也给一些公司做软件汉化的“外活儿”。有一天她在路上遇到了柳传志,柳传志问她是否愿意到联想来。她当时已不想留在计算所,觉得有一种漂泊不定的感觉,“希望有一个环境,能够全心全意地做一些事情;而且希望自己的成果,能够真正地被用上去。”她的爱人与柳传志在同一个研究室,觉得柳传志可以干大事。于是,她便到了联想。

  那时候倪光南的硬汉字系统已成规模,袁保玑的到来可以加快软汉字开发。后来曹之江从国外回来,也加入联想,又有一心做研究的陈大有,联想汉字研发能力,达到鼎盛。倪光南依旧是总工程师,袁保玑和曹之江做了副总工程师。王平生曾评价联想的三个上海人总工,说倪光南对老同志严格对青年人宽松,曹之江对青年人严格对老同志宽松,袁保玑则因其性格,对老同志和青年人都宽松。

  硬汉字发展的背景是早期计算机性能差、配置低,内存非常宝贵,硬汉卡并非占用内存资源,而是硬盘资源,如此便可提高运算速度。到了1987年,计算机性能已经提高,内存既已扩大,速度便即加快,一部分内存资源便可空闲出来,用以使用汉字软件;而且当日软汉字系统成本既低,价格又便宜,已有流行趋势。
  袁保玑和曹之江做了两种软汉字,其中之一是纯软件系统。联想后来的六型汉卡,便是软汉字汉卡。在开发的过程中,曹之江向袁保玑学到了很多,他后来说袁保玑是他的老师,他对袁保玑特别推崇。
  不久之后,袁保玑、曹之江和陈大有开发的软汉字系统便被倪光南枪毙,柳传志向倪光南妥协,这便是联想史上有名的“硬汉字枪毙软汉字”事件。有人曾经猜测,倪光南之所以枪毙软汉字,其本质原因,或为倪光南做硬件出身,对做软件的人有天生的心理优越感。
  因为这件事,柳传志对曹之江、袁保玑和陈大有深感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我不是很计较这些事,”袁保玑说,“后来不让做软汉字,既然上面决定不做就不做,我觉得上面肯定有他们的考虑。”袁保玑记得当日李勤跟她说:“袁老师,你们不要再做了。”对于他们的工作,李勤倒也肯定,还给他们发了奖金。
  多年之后,传说倪光南四处宣讲,幸亏他当时枪毙了软汉字,要不然联想就坏事了,光盗版也把联想盗得倒闭了。袁保玑倒无所谓,但曹之江老大不高兴,他说他当时已在系统中做了加密,盗版的难度很大。

  联想史上还有一个可笑的传说,说是当日很多电脑已经使用了汉字软件,但联想硬是将机器拆卸,插入联想汉卡。
  既然做不了软汉字,袁保玑便去开发软件。后来成立了一个软件中心,袁保玑是负责人。有一次他们与代理惠普激光打印机的杨元庆合作,为打印机设计了一个软件,其中就使用了六型汉卡中的一些特殊程序。“我们利用原来的软件储备,一个礼拜之内把这个软件给做出来”,“这好像是汉卡的最后一笔了。”
  1994年4月1日,联想微机事业部成立,杨元庆出任总经理,曹之江和袁保玑给他做了副手。杨元庆正是从那时获得机会,从此再未让机会从手中溜走。

局中人:袁保玑(2)

  那时的杨元庆是一个很年轻小伙子,在他们看来稚气未脱,做事却大刀阔斧,极有魄力,而非在1984年戴着一副破眼镜、推着自行车傻笑的家伙。曹之江和袁保玑都夸他尊重老同志,这使他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他是计算机硕士,业务能力既强,管理上又有一套,袁保玑说他“思考问题,都会超前一步。他会想到一年两年之后。他们有人形容,他是想好了再做,确实如此。”

  有一件事对袁保玑影响深刻。有一次杨元庆给微机事业部定了一个目标,他们都觉得有些高了。杨元庆说他就是要做,最后果然完成。“我认为他不是随便说的。”袁保玑说。在联想生死存亡关头,他们冲在第一线。在柳传志的布局中,他们是敢死队,但柳传志不是要他们去赴汤蹈火,而是让他们顽强生存。
  她1996年离开了微机事业部到联想北方系统集成公司做总工程师,一年后的一场整合使北方系统集成成为历史。后来联想分拆,她又变成了神州数码员工。
  2002年,她到了退休的年龄,但神州数码需要她,便返聘她回到公司。她现在工作忙,她的丈夫席克也清闲不下来。席克就是当年将杨元庆招聘进公司的人。
  1999年是联想15周年,联想的公关部搞了一个新老员工座谈会,很多退休老员工去了,在那里流下了激动、感慨的泪水。柳传志和李勤去了,杨元庆和郭为去了,他们内心的波澜,动荡于风云际会的15年中。她没有参加,她后来平淡地说:“联想一些老员工,确实为联想呕心沥血……这些人确实敬业。”
  1984年冬天的联想只是计算所众多公司中很不起眼的一个,但袁保玑觉得柳传志“确实非常有魅力”。人们总说柳传志胆子很大,她说:“其实柳总是非常小心的一个人。他说杨元庆胆子大就是说他自己胆子小,什么事他想得很周到。”

  柳传志有很多地方折服了袁保玑,袁保玑记得有一次,柳传志跑到她面前说:“哎呀,老袁,好些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袁保玑平时沉默寡言,见到领导来了便躲得很远,但她内心却是异常感动。
  她这一生没有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没有博得青史留名。她以前只是一个平凡的科学家,如今只是一个平静的老太太。在联想历史上,无数人最终被湮灭,她也许就是其中之一。她从不抱怨,也不后悔。联想正是有了他们,才最终成为联想,也正是有了他们,联想的历史才会有时闪耀出人性的光辉。
  荒野中的一线亮光
  现在,我们回到现实中。我们会发现,在往事与现实之间是一片深谷,好几千年,历史就在这深谷之中游荡。“这多么令人悲哀。”一定会有人说。
  联想是一个小小的公司,有不多的几项业务,那里的人努力经营。那里如今有汉卡,有电脑服务,还有一百多个人。他们之间还没出现日后的互相嘲笑、彼此嫉妒,而是和睦相处。他们心无旁骛,不谋求一种安逸的生活,而是谋求一种有意义的人生,谋求一种死后可以留下点什么的人生。
  他们谋求的生活就是造电脑。柳传志在1988年4月16日做报告说:“我们三年来所做的工作只是一个开局……周光召院长明确地向我们提出了开创外向型高科技产业,形成规模经济的奋斗目标。而我们公司全体同志的想法和愿望就是:‘我们希望能造出机器来,能造出我们真正的国产机器来,能造出我们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从性能价格比上和国外的机器相竞争的机器来!’”[1]

  勃勃雄心甚是可爱,但他们似乎还没等到机会。他们挣了一些钱,但他们无法拿到电子工业部的生产许可,他们也无法获得足够的技术支持。他们梦想“作为联想新世界的主人”,有时候仅仅是一种梦想而已。
  但柳传志之造电脑,以长远计划遂行。至少在彼时,他已经明白,三年努力只是“开局”,联想已到了蓄势待发的时候。
    变化
  早在1986年的时候,国家的各种管制就在发生松动。这种变化在今天似乎并无特别价值,但对于1980年代的联想来说,意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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