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景阳街拐进靖宇街的时候,傻春忽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他想起路边有一个卖烧饼的,便停住了驴车,想去买两只烧饼充饥。
这会儿烧饼摊子边上有几个客人在等着,臭春知道自己身上有鲜明的臭味,自己也不好意思凑上去熏着人家,就远远地站着,寻思着那几个客人离开他再上前儿。
就这么一个空当儿,那头驴拉着粪车悄悄的走开了。
臭春买了两只热腾腾的烧饼,站在路边美滋滋的啃了两口,蓦然一扭头,粪车不见了。
粪车是他的家当和营生,这东西可不能丢。臭春慌了神,屁颠屁颠的挨个巷口寻找起来。
好在粪车有一样特点,就是味道浓烈,臭春循着凛冽的风中遗留的臭气,踅摸着跟进了南头道街的巷子里,没多远,就看见那挂驴车站在一个塑料棚子前面,那驴急慌慌的用前蹄在地上刨着,已经在雪地上刨出了一个坑,而且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呼呼哈哈的吼声。
臭春听了那驴的吼叫,不由得心里一凛——今儿凌晨,在公厕边上发现那死尸的时候,那驴也是这么叫的。
臭春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捏着烧饼,慢慢的靠近塑料棚子。
塑料棚子上有一个硕大的豁口,天地间的冷风呼啦啦的灌进去,撕扯着木头架子和塑料布砰砰作响摇摇欲坠。
棚子里边黑乎乎的,隐隐透出一股血腥气。
臭春嘴里含着一块烧饼,心惊胆战的把头探进棚子里,瞄了一眼——他嘴里的那块烧饼跟着一股胃酸热乎乎的呕了出来,臭春像是被卸了大/胯,一屁/股/瘫在地上,嘶哑着喊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哪!又杀人啦……”
日期:2017-11-19 20:15:23
(二)
距离现场最近的是宋五奎,这时候他还在二道街小莲宝家附近溜溜达达。
其实,在下午把小莲宝送回家之前,他已经布置好了人手。
小莲宝住的是一栋比较新的圈楼,里面有几户人家是解放后市政府安置的新住户,其中有两户从关内来的政工干部家庭,政治身份清白没有任何嫌疑,宋五奎便从何飞哪里借调了两名女侦察员,穿了便装,安置在这两户干部家里,监视着小莲宝家里的动向。
这两家,一户在小莲宝楼上的斜对面,一户同在二楼的东侧,隔着几户人家,隔着窗子都能看见小莲宝的家门,两个女民警就负责盯着小莲宝的家门,一旦有情况,先观察,再汇报。
宋五奎在靖宇街和北二道街的交叉口前后左右溜溜达达,跟那些摆摊卖货的扯蛋撩闲,打探着这一带的人情来往——谁是坐地户,谁是外来户,谁是老实人,谁是二流子,谁有贼心没贼胆,谁喜欢盯着小媳妇的屁股看——从那些街坊买卖的嘴里,着实掏出了好些消息。
这时候,宋五奎正在跟二道街街口一个买炒瓜子的老板聊天。
那个老板长得黑胖黑胖的,一身黑黢黢的油烟,但是炒出来的花生瓜子倒是好味道。
老宋大大咧咧上手就抓了一把瓜子,就好像老板是他表哥一样自来熟,瓜子一粒两粒塞进嘴里,瓜子壳儿喷得满天飞。
那老板也不生气,满脸笑嘻嘻的问:“味道还行?”
宋五奎说:“嗯,行,就是稍微有点咸。”
老板说:“唉,天气这么冷,吃点口重的多滋润,夏天嘛,倒要吃点清淡的。”
老宋笑嘻嘻的吐了一口瓜子壳,说:“老板,听你口音不是东北人啊!”
老板说:“嗯,我安徽人。”
宋五奎问:“安徽?哪疙瘩的?”
老板说:“皖北,太和县的。”
宋五奎说:“哎呀妈呀,那么老远……”
老板说:“混生活呗,闯关东来了嘛。”
宋五奎说:“嗯,来几年了?”
老板笑了笑:“今儿早上,派出所的同志都问过我好几回了。同志,你也是派出所的?”
老宋有点儿尴尬,讪讪的说:“嗨,这不闲聊天么?还不行问问……”
这时候,忽然街上的人群呼啦啦的都往南边跑去,一队巡逻的解放军战士一路进匆匆的小跑进了南头道街,宋五奎蓦然惊觉,一把散了手里的瓜子,转身就跑。
身后那胖老板嗔怪的嘟囔了一句,老宋只当没听见。
出事的狗肉馆子距离在南头道街里边不远处,距离靖宇街很近,这时候已经被围观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那队巡逻的战士训练有素,贴着塑料棚子的南北两侧布置了两道人墙,把围观的人群隔离开,把臭春和他的驴车圈在里边——这跟早上李喜民在北二道街拉开的隔离绳是一样的道理。
巡逻战士只负责隔离,并没有进入案件现场,带队的一个排长找了最近的一个商户,给哈尔滨市公丨安丨局打了电话,汇报了案件。然后静静等待着公丨安丨局刑侦人员到来。
他们是公丨安丨部队,但是不介入具体案件的工作。
宋五奎心里又盘算,他默默地混迹在人群之中,并不表明身份,只是暗暗观察各色人等的迹象——早上的案件现场,有人胆敢当众开枪,晚上再度发生凶案,恐怕还会有意外发生。
这时候,需要有人潜伏在人群之中。敌人在暗处,我们需要有人在更暗处。
围观者之中有不少是附近的住户,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有碎嘴子憋不住的,把今早上北二道街的杀人案绘声绘色的演说着,再把眼前这起新案件自动联系了起来,没多大一会儿,好几个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一个是山西五台山修炼的邪派喇嘛流窜到东北杀人越货的“喇嘛双煞”;一个是日本关东军潜伏的特务小队“菊花七杀团”;这两个传说听起来虽然不伦不类,但至少情节上有模有样。而另一个传说就彻底惊悚了,宋五奎真真切切的听到有两个老太太咋咋呼呼的说,这两起案件都是江北呼兰一个“猫脸老太太”干的。
猫脸老太太是一个八九十岁的农村老婆子,儿媳妇不孝顺,老婆子被气死了,而且死不瞑目,停尸的时候,有一只黑猫从老婆子尸体上跳过,尸体串了活气,便诈了尸,老婆子一跃而起,像一只老猫一样四脚飞奔逃窜而去,不知所踪。
此后便有一个活怪物“猫脸老太太”出现,这怪物身子是个佝偻的老婆子,面目一半是人脸,一半是猫脸。每隔一天就会出现一次,第一次吃一个人,第二次吃两个人,第三次吃三个人……以此类推,直到吃完九十九个人,便完成了这一年的指标,遂再度隐退,直到第二年再度复出。
两个老太太躲在人群里,嘀嘀咕咕说得栩栩如生,周围的人听的啧啧称奇,讲到惊悚之处,还会学两声猫叫,呜呜咽咽宛如鬼哭,连宋五奎都听得脊背发凉冷汗乱窜,心想老太太讲得一嘴好评书,不去茶馆搭个台子卖手艺真是可惜。
就在这乱哄哄的时候,艾东带着孟思齐和冯世魁赶到了,与他们的同时到达的还有何飞手下那两名科长和冯世魁的两个法医助手。他们刚到了棚子跟前,何飞带着莽子就冲了进来。
几个人面面面相觑,脸色都阴沉铁青,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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