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生命》
第18节

作者: 流尘壹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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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7-07-08 13:07:36
  赵长顺说,你倒是又讲究又爽气哩!你是哪村哩?
  收榴榴的说,我是杏园哩!
  赵长顺说,杏园往西要去二十里地哩!
  收榴榴的说,是哩!
  赵长顺又问,那恁们村主渠来水没?

  收榴榴的说,主渠来了半渠哩,还在一天半截子的往上涨哩,依我看呐,明后两天就要满,满了就要分渠哩!
  赵长顺说,那感情儿快到俺们村哩!
  收榴榴的说,差不离就这两天哩!要赶早找找抽水泵,修修沦沟搭搭坋儿(方言,ben er,沦沟两边的堤坝)。
  赵长顺嘀咕着说,铁锨还得新打个哩!
  收榴榴的说,村东谁家枣树下,有人打铁哩!
  赵长顺疑着问,打铁哩来了?光着个脑袋?

  收榴榴的说,就是个光头哩!
  赵长顺喜着说,说曹操曹操又到哩!
  收榴榴的开着玩笑问,曹操还有俩哩?
  赵长顺也开着玩笑说,不是曹操有着俩,是一个来了个二回回(方言,指来过两次)哩!
  赵长顺把存货一口价的全卖光,收榴榴的又把棚顶纸板上的端着瞧,说,等后天干了我还来哩!
  赵长顺说,再来可要涨价哩!

  收榴榴的说,要涨,要涨,蒸蒸才日上哩!
  收榴榴的欢喜着去了。
  日期:2017-07-09 19:08:12
  赵长顺寻思着该把家里的旧铁锨、破铁锅、废镐头什么的都从四下里搜寻出来,拿去兑换了充充打新锨头的钱,刚钻进灶火棚却在门后墙根下瞧见了搕敛好的成堆儿废铁。

  “还是媳妇儿盘算哩紧呐!”赵长顺眼亮心宽地想着,心头不由地过了一道儿光,顿时就亮堂多了,一身的血液也像加了糖,从头到脚都甜滋滋着往个心口里汇涌。
  赵长顺顺手从灶火棚的破窗洞里扑拉出一条旧编织袋子,把袋口散乱着的长支拉吊的条条头头全拢绕在手掌上,本指望拉断掉,一用力却呼啦呼啦地绕着袋口往开里个散,就又在掌上多缠绕了两匝,把个袋口两手捧聚了往另一只手里团,俩拳头攥紧了又往分里个拉,一扽一扽又一扽,死活扽拉不断,还割着掌心指肚儿生疼!
  “十根筷子还抱成团哩!”赵长顺服了输,把头头线线又捣腾开,屈指瞧着满掌上红一块又白一块,手指头往直里个伸伸,连骨带肉像针刺,火辣辣地钻心疼,拳拳握握好几次,才好些,就划了火柴把个线条一根一根点烫开,说,“看看到底谁硬哩过谁哩!”
  赵长顺卷起袋口装了铁,拎了往肩上一搭,背起来就钻棚出院去。
  日期:2017-07-10 13:12:17
  老张头果就在赵传根家门前的枣树棵儿前正支灶,赵长顺远远地还瞧见,一个大风箱正浮在半空里,围着灶炉四下里漂游,再走近了瞧,原来在风箱后头还藏了两条腿。
  赵长顺指着腿,笑着说,老张叔你换帮手哩!
  老张头把个光头从灶膛子底下抽出来,满脸红光着问,你咋瞧出来哩?

  这时候,风箱后面又探出个小光头来。
  赵长顺呵呵着笑,放下编织袋子说,这个腿上无毛哩!
  老张头把敞开的汗衫子撩起来,满头满脸地抹了抹,说,这是俺娃哩!
  赵长顺伸出大拇指赞佩说,子承父业,了不得哩!
  老张头笑笑说,啥叫了不得哩?又不是多体面哩营生。

  赵长顺不答反问说,前一个学徒咋走哩?老张头嘿嘿笑笑,伴带无奈摇着头说,成日夜个在炼炉旁忍火熬热,活着就像下地狱哩,受不住苦哇。
  赵长顺说,要不怎么说咱娃了不得哩!打铁、撑船、磨豆腐,人生三苦啊!
  老张头说,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活着你说哪个不要遭罪哩!
  赵长顺把编织袋子往上提提,铁打着铁吭啷吭啷直响,说,老张叔你给打个锨吧!这些个废铁你约约,看看刨去还得再添多少钱?
  老张头过来把个光头往袋口里钻,瞧瞧翻翻又瞧瞧,说,都是生铁哩!就叫张娃子过了秤,统共三十三斤六两,合三块三毛六。
  老张头说,打个锨八块,你再给添四块五毛钱吧!
  赵长顺说,又白白吞你一毛四分钱哩!
  老张头说,四舍五入嘛,你多点儿他少点儿,最后都差不离哩!
  赵长顺说,老哥,那我先走,晚点儿俺再过来哩!
  老张头说,天黑你来哩!
  日期:2017-07-11 14:31:57
  赵长顺扛了锄头下地又锄了几垅草,眼见着日头平了西又渐渐遁了地,月亮张在树梢上,几颗星在巴眨眼,就朝着榴榴地里喊,才娃子,叫上你娘回喽!
  狗才朝着棒子地里回,哎!来哩!

  东边哪棵老树下,一头老牛也学着样儿,“哞”的一声向西叫;西边,一头小牛“哞哞”叫着撒开欢儿地往东颠,围了母牛弹腿扭臀地跳,一头就扎在腹肚下叼起个丨奶丨头生嘬,还挺着鼻子拱三拱,疼得母牛踮着后腿脚地抖了三抖。
  一家三口聚齐了往家回。
  赵长顺说,大狼哥对门那块宅基地我给咱要了,六千六。
  虽说事前商量过,可长顺媳妇走着心地还是一咯噔,瞅瞅狗才,停顿了有那么一会儿,才说,买了就买了吧。

  赵长顺又说,这几天存下哩榴榴我卖了,收榴榴哩是杏园哩那个!
  长顺媳妇说,平时总卖他哩!
  赵长顺又说,打铁哩老张头儿在传根家门前支了灶,你搕敛起来哩废铁我也给背过去卖了!
  长顺媳妇说,还差多少钱哩?
  赵长顺说,打个新锨要八块,又添了四块五,老张叔倒是少要了一毛四分钱哩!
  长顺媳妇说,都是庄稼主儿实在人哩!晚饭不行我多揍(做)两碗,你给老张叔端过去。
  赵长顺答应着,顺带又提了提张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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