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前辈晓冬没什么舍不得,他眼下这点儿粗浅功夫也不配得刘前辈指点,不过刘前辈指点了大师兄不少,玲珑师姐和姜师兄也得了他不少点拨。不过因为刘前辈说要把他送走,所以他现在一走,晓冬还是松了口气。
人是好人,可是好人也会办坏事嘛。只要刘前辈不提他的事,晓冬觉得他一定会欢迎刘前辈下次再来。
屁股还是疼,他躺着睡下,可是很快变成了侧卧,还是觉得不大舒坦,最后变成了趴着,这才感到屁股不那么难受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晓冬翻了一下身,结果又碰着了屁股,把自己给疼醒了。
窗子上一片蒙昧不明,屋里昏暗。晓冬一时分不清楚现在的时辰。
这是天还没亮?
是不是到了该练功的时辰了?
但随即他就想起来了。
现在应该不是凌晨天将明时,而是黄昏太阳已经落山了。
今天刘前辈走了,他因为屁股有伤,不好意思出屋子,怕被师兄师姐们笑话,所以一直闷在屋里,后来嘛……养神变小憩,小憩变成了呼呼大睡,一头扎下去就睡到了现在。
太不象话了,大白天的不练功居然睡起大觉来了。虽然说有点儿伤,可真是小伤,又没破皮也没伤着骨头,这么睡了大半天晓冬真觉得自己愧对师傅和师兄啊。
都说勤能补拙,他已经够拙的了,还不如别人勤快,那这天差地远的拙该怎么补回来?
更丢人的是,他以前不怎么趴着睡,就这么一回,还淌了口水,半个枕头都湿漉漉的,难道他梦里把枕头当鸡腿啃了吗?
枕头被口水浸了,晚上想接着枕,现在就得想个法子把它弄干才是,要不然这么冷冰冰潮乎乎的,晚上还怎么睡?
因为晓冬怕冷,所以他屋里晚上总是会有个炭盆的,每到晚膳后就会有个杂役帮他送过来,这也是大师兄特意吩吩过的,怕他不习惯山上的严寒。
看来入秋时那场病真是把师兄们都吓得不轻。
其实晓冬自我感觉身子挺好的,过去好些年也没生过什么病,连声咳咳嗽都少有。
照着平时的时辰看,炭盆差不多也该送来了,正好他要烤枕头。
每天给他送炭盆的那个杂役也没有姓,话不多,晓冬光知道他叫老鸦,先前不知道这诨号怎么来的,后来听他说话,声音嘎嘎的,果然很象老了的乌鸦一样。
不过今天的炭盆怎么还没送来。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
晓冬努力让自己站直些,别让人看出他塌腰撅着屁股的惨状,慢慢挪步到门口,想给老鸦开门。
就是手摸到门闩的时候,晓冬停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明明只差一点点他就把门闩拔开了。
外头人用他平时听惯的声音说:“炭盆送来了。”
晓冬站在那儿没动,就象有个声音在心里冲他说,不能开,这门不能开。
有什么地方不对。
可是哪儿不对呢?
好象少了点什么。
对,是少了点什么。
老鸦虽然看着邋遢,但并不是一个做事没分寸的人。尤其是入冬下雪之后,他怕脚上沾的雪泥踩到屋里把地都弄脏了,每次到了门口都会在青石上蹭几下脚。
今天晓冬没有听到蹭脚的声音。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也许老鸦今天鞋子不脏,也许是他走神了忘了蹭鞋这回事……
“就放在门口,你先走吧。”
外头人可能是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别的动静。
晓冬心头警兆忽现,他转身迈步,门外那人动作比他要快的多得多,一道蓝莹莹的剑光自门缝中划下,门闩无息无息被切做两截。
人无论如何是跑不过剑的。
门一被破开,晓冬就知道跑也没用,他背抵着夹墙,把自己的剑牢牢抓在手里,直瞪瞪的看着那个破门而入的人。
门外站的这人当然不是老鸦,也没带着什么炭盆。
这人他认得。
刘前辈一行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林雁怎么去而复返?
晓冬剑横于胸前,似乎这样就能多得一分心安,看着林雁那张格外陌生的脸,紧张的气都透不上来。
晓冬那点抵抗林雁根本不看在眼里,抬手将他手中长剑打落,另一只手伸过来抓向他的脖子。
她在山上数日已经将情形打探得清清楚楚。李真人这个小弟子才不过刚刚入门,毫无根基,就和山下的普通人没多大区别,本拟这一抓必定手到擒来,可眼中明明看的真真切切,这一手却不知怎么竟然抓了了个空。再看晓冬,明明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
林雁吃了一惊,握剑的手也是一紧。
这屋里难道还有旁人?
不会!她刚才已经问清了那个来送炭盆的话,这屋里只有姓云的小子一人。
林雁定一定神,再次出手时可不象刚才那样漫不经心。这一下倘若抓实在了,晓冬的锁骨只怕都要被她一把捏断。
林雁儿的动作快逾闪电,晓冬这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有想,眼中只有伸过来的那一只手。
刹那之间时间象被拉长了一样,林雁那只手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无限缓慢迟重,晓冬甚至能够看清那手指尖上染着血。
这一刻他甚至还有余暇去想了一想,那是谁的血?
不是林雁自己的,也不是晓冬的。
一想到她刚才在门外学着老鸦声音说的那句话,晓冬心里模模糊糊的明白了。
那八成是老鸦的血。
林雁这一下本来是十拿九稳,再也没想到第二下仍旧抓了空。明明看着这小子站在那里一动没动,怎么会接连两下都没抓着?不但没抓着,甚至连他的头发都没碰着一丝儿。她是眼花了?手滑了?还是这小子身上有古怪?
林雁心里发虚,一路上格外的顺利,她也蓄了满满的底气。可是没想到进了这个院子就不顺当了。隔着门都被这小子识穿了或许是她学不象他的熟人,进门后第一下失了手,也还可以说是她轻忽大意没把这小子放在心上。可是第二下又没得手,林雁心里觉得不妙,顾不得来时商量好的要这小子的活口,她只怕夜长梦多,别事情办不成,反而把自己栽在这里。
林雁心一横,举剑就要把这小子刺死。不管他有什么古怪,总归是血肉之躯,绝不可能比剑还硬。林雁不相信这就么方寸大点的地方,她还能劈不着刺不穿。
只有死人才没有威胁,才让人放心。
剑锋刺进皮肉的动静才是这世上最好听的声响。
莫辰破窗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林雁嘴角噙着一丝阴冷的笑,已经把小师弟逼到了墙角,手里的剑寒光闪闪,用的是正是一招必杀的招式。
莫辰的剑比他的人更快,林雁的剑刃还没沾着晓冬,莫辰的剑光后发先至。林雁根本没有觉得疼,只觉得右手一凉,剑脱手坠地,一同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根白生生的手指。
莫辰衣袍展开象一只白色的鹏鸟,长袖将晓冬一卷把他护在怀里。
林雁一见到莫辰,连最后那一分厮斗的胆气也没有了,抄起地下的剑,一头便扎进门外头夜色里。
晓冬拽着莫辰的衣襟,脱口而出:“师兄快追!”
莫辰却问:“受伤没有?”
晓冬急的不行:“我没受伤,师兄快追啊。”
莫辰竟然没把晓冬放下,将他往身后一托:“你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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