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多的后悔,人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可是师弟你刚才练剑的时候就不能专心,总是惦记着你的刀法。演练刀法的时候,又时时总提醒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刀而是一把剑,刀法剑法都变得不伦不类,结果成了四不象。”
大师兄语气很温和,但是话说得却是一针见血。
晓冬的脸慢慢涨红了,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大师兄的表情。
他怕看到失望和嘲笑。
“师弟年纪还小,功夫可以慢慢的学,来日方长。只是有一句话师弟要记住。”
晓冬不知不觉的抬起头来,莫辰认真的看着他。他的眼珠颜色似乎比平常人要浅一些,象琥珀一样。被这样的的目光认真的注视着,晓冬只觉得心神象是要被这对眼睛吸进去了一样。
“你得先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如果一直都三心二意,瞻前顾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那你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大师兄的话说的平平淡淡的,并不是那种郑重其事的告诫和斥责,可晓冬却觉得这几句话份量格外的重,重得他肩膀上沉甸甸的,险些就要扛不起来。
说完这个,大师兄又叮嘱了他一句:“你病才刚好,练功不要太累了,今天就就先回去歇着吧。”
晓冬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好。”
大师兄刚才听起来很平淡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却象是一道撕裂天空的惊雷,也象是一把刀子,把他一直躲避着不去想的现实血淋淋的割开来。
他的犹豫,茫然,怯懦,都被大师兄看得一清二楚。
亏他还以为自己的心事没有人察觉。
可能不止大师兄,师姐、三师兄他们俩多半也看出来了,还有师傅,师傅也同他说过,学功夫的事儿先不急,让他安心踏实在回流山住下来。
可是他的心里就是不踏实。
叔叔还在的时候特别疼他,一点儿罪也舍不得叫他受。他就象是长大树下的一棵小草,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什么心也不用操。那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
那些对他来说太遥远太不着边际,再说,有叔叔呢,叔叔自然会替他安排打算。
可是突然之间叔叔撒手去了。
他成了一个人,以前没见过没想过的事,一下子全拥到了眼前来。没人能替他做决定了,没有人会象叔叔一样无微不至的护着他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的,说好听些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象一只乌龟,自以为把头缩进壳里,外面的风雨吹不着他,就自欺欺人当那些麻烦不存在了一样。
如果是真的风雨,躲避一时,风雨确实会消停。但是人要面对的麻烦,可不象风雨一样,只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将来的路,要往哪里走呢?
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想清楚的,好在他想不通,也没有人逼他,正相反,姜师兄却很怕他想不开,想方设法来安慰他。
姜师兄他们三人都是自小就被师傅收养的,回流山就是他们的家,师傅和师傅中人就是他们的亲人。对于小师弟的丧亲之痛,姜师兄他们都没有经历过,但是对于他的哀痛,却都能体谅。
晓冬住的这间屋子原本没有多少东西,他跟叔叔来回流山时就带了个小包袱,里面是两套换洗衣裳和一点儿随身的东西。等到正式在山上安顿下来,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师兄师姐给他添的,最先添上的就是一床铺盖,其他东西也一点一点的添置起来。四师兄还送了他两本书和一套笔墨纸砚。不知不觉间,这间本来冷清的小屋就这么慢慢的被填满了。
他们的好晓冬不是没看到,可他一面惦记着叔叔心里难受,一面又觉得师兄师姐们对他这样好不知该如何报答偿还,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们这么对他好。
那天大师兄跟他说的话,别人都不知道。姜樊也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他是因为剑法没学好被大师兄斥责了,心里反而十分对不住他。
小师弟的剑法是他教的嘛,肯定是他教的不好,才害小师弟被大师兄训斥了,还特意提了一盒酥糖过来安慰他。
晓冬对这盒糖更是受之有愧了,对于姜师兄心中的误解更是让心中羞愧。
“师兄,不是你的缘故,是我自己心意不明,大师兄说,让我这些天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学剑法也不迟。”
“心意?”姜樊挠头:“大师兄这么说的?”
晓冬点点头。
“唉,这个就有点不好办了。”姜樊皱起眉头说:“师兄平时都很好说话的,唯独一碰到这样的事情,就有点儿犯倔,连师傅都拿他这股子轴劲儿没辙。要换成旁的事,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这个事我却不怎么能帮得上了。”
晓冬说:“本来就该我自己想的事,要是旁人告诉我,那道理也变不成我自己的。”
姜樊陪他一起发愁:“唉,要是大师兄拿这话来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为什么要习武练剑?因为我是师傅的徒弟啊,当然要将回流山传承下去。不过要说到把门派发扬光大,那肯定不能指望我,师傅门下,我是最笨的那一个。大师兄是不用说了,天分高,又有悟性,我心里一千一万个服气。玲珑师姐敢作敢为,人也聪明,比我强多了。陈师弟也是个有心人,虽然平时话不多,总板着张脸,他也是不容易啊……”
姜樊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听得晓冬都暂时忘了烦恼,好奇的问他:“陈师兄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他来回流山有多久了?”
“快两年啦。”姜樊微微压低了点声音,象是怕人听到一样:“他也是命苦啊。陈家其实很显赫,比咱们回流山那是要强多了也大得多了,陈师弟母亲过世了,父亲又续娶了一位新夫人,新夫人也带来了一个孩子,进门就改了名姓入了陈家的家谱。我听说,虽然名义上那孩子是继母带来的,其实却是陈师弟同父所生,而且比陈师弟只小一岁。”
这里面的复杂,晓冬要想一想才明白过来。
没想到陈师兄这样命苦啊。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了,陈师弟他离家出来拜师也是逼不得已的。除了还姓陈,陈家他已经是回不去了。”
这么听来,陈师兄虽然有家有亲人,却和晓冬自己境遇一样了。
话题在陈敬之身上转了一圈儿又折回来,姜师兄恳切的对晓冬说:“你来的时日虽然浅,可是连师傅在内,山上没人把你当成外人,你心里一时转不过来弯也别急,好歹还有我给你垫底呢。”
“咱们师兄弟几个里头,大师兄是不用说了,他这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大师兄,山上山下的事情都打点的井井有条,是师傅倚重的大弟子,也是咱们得恭敬对待的大师兄。我猜啊,师兄他八成做梦的时候都在想怎么将回流山发扬广大重振声威。这种事儿我一想就觉得脑子里要打结了。至于玲珑师姐,她特别好强,好几年前就说过,将来一定要做一个最强的剑客。陈师弟就不用说了,他心里呀,憋着一股气儿呢。我才是最没有出息的那一个,学武的天分也不怎么样。其实要是问我为什么握剑,将来想走什么路,我也迷糊着哪,一点儿不比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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