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5-29 20:38:46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孤立的李敢
　　“是不是纨绔子弟，可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张次公哼道。
　　“末将不是！”李敢说道：“末将的心中，与张将军和诸位同僚都是一般的，也有杀敌保民、建功报国的志向！这数月以来，末将一直不说话、不出头，只是在军营中潜心训练，对这里的战阵亦已十分熟悉了。至于兵器弓马上的功夫，更是不在军中末流！各位同僚，末将说得不假吧？”
　　有几个武官点了点头，张次公又“哼”了一声，也不言语。
　　李敢又说道：“末将并不敢逾越了张将军，毕竟张将军亲身出过塞，与匈奴人面对面征战厮杀过，所得到的职位，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末将只有钦服之份！只是，末将只希望，诸位同僚能够正视我，不要因为我的出身而把我排斥在外，对我如此另眼相待！”
　　“谁有这份闲心，另眼相待你了？”张次公怒道。
　　“是谁，谁自己心里清楚！”李敢说道。
　　张次公被李敢一番言语顶撞，有些激恼攻心了，反说道：“你若是嫌这里不好，尽可以去你父亲的军营里任职啊。你父亲都能安排你来此处，再把你安排去自己的军中，应该更不在话下的吧？”

　　张次公说的话十分刻薄，李敢的脸更加红紫了起来，颈上青筋暴跳，许多话憋在喉咙，却无法说出口来。安排他来卫青的军中，原本也不是自己的主意，却是父亲李广坚持的结果。李广自打少年时候起，就以良家子身份从了军，风里来，雨里去，辗转征战各地，已过了了数十年，历经文景二帝和今朝三代天子，所获得的大小战功不计其数。直至如今，李广年已半百了，却没有一次战功够得上裂土封侯的，这已在他的心中存下了不小的阴影。李广生怕自己的霉运辗转带给了儿子，于是费了许多周章，才把李敢送进卫青这个极得圣宠、运气十足、迅速升迁的新贵麾下。

　　张次公冷言如刀，又说道：“这一次，你父亲李将军可也要带兵出征呢，不会耽误你立功封侯的，为什么却把你送到这里来？莫不是你有什么难言之疾，或者还有不堪往事，被你父亲的麾下尽知，所以不方便在那里露面了吗？”
　　“你—”李敢双眼冒火，盯着张次公，脸上的红紫之色，早已变作一团黑漆漆的煞气，两个拳头也紧攥了起来，几乎立刻要扑上去，撕碎了张次公。
　　韩山见两人话不投机，怕他们厮打起来，失却军中体统，忙走到二人中间，上来打个圆场。韩山暗中拽了拽张次公的衣甲后襟，又向李敢说道：“李敢兄弟，你误会了张兄弟，火气也不要这么大啊。”
　　“到底是谁的火气大了？”李敢恶狠狠又瞪了韩山一眼。
　　韩山不以为意，又说道：“李敢兄弟，你误会了，并非我们有意排斥你，不通知你与会的。大家都知道，卫将军昨日参与了朝会，今日这一回来，必是带有极重要的信息准备发布的。我们各营中的大小武官们看见了他，都是与你一样的心情，谁也不待召唤，都自己跑来中军，向他问东问西的。到了后来，这里便自行成了会议了。”
　　又有武官插嘴圆话道：“从羽林军开始，我们以前各种聚议，也一直都是这样发起的。李敢兄弟，大约是你听见消息听得晚了，所以才来得比我们晚了一些。毕竟你也没有耽搁了什么，你如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就可以去问卫将军的。”
　　卫青见此情状，也不好装作不见，便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张次公的肩膀，以示安抚之意，又对李敢说道：“李敢，从前的众兄弟都知道，我这中军营房，向来都是敞开大门的。休说你是一个一千石的武职官员，就算是咱们军营里最末流的一个小兵，也都随时可以进来，随时找我说话，我从来也不会把任何人推出门去。”
　　“正是。”众武官们笑道：“我们都能自己跑过来，你为何就不能了？为何非得指责别人不去请你？”
　　卫青又说道：“你只不要存了偏见之心，自己排斥自己，把自己当作军营里的外人，不肯与兄弟们融合起来才好！”
　　“是，卫将军！”李敢说道。
　　“我们从上林苑羽林军开始，多年以来，军营中的兄弟们就一向和睦，关系极为亲厚。”卫青又说道：“你虽是新来的人，却也要遵循军中旧日的惯例，不可与众兄弟们生分了。”
　　“末将不敢！”李敢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激烈了。

　　李敢分明听出来了，卫青明里暗里，都在偏袒旧部张次公，他的言辞之间虽不见凌厉，却对自己颇有弹压之意。李敢终究有些灰了心，他抬眼望了一圈，在自己身周的武官们，包括卫青在内，个个都觉面目陌生。他们的心与自己只隔着一层肚皮，却似远在千山万水之外，叫自己向哪里寻找跟他们和睦亲厚的由头？
　　“李敢，”卫青又道：“你的官秩虽说不低，毕竟来这个军营的时日尚短，人事不熟，我也不可以立即就委你重任。这的确是委屈你了，难免你对我会有所质疑。”
　　“末将不敢！”李敢又说道。
　　“张次公，”卫青又吩咐道：“你的营里再多分出一支小队，以后，就交给李敢带着训练了！”
　　“诺！”张次公答道。
　　“卫将军，末将并无此意的！”李敢忙又说道。

　　李敢心中，虽然也极希望如此，让自己获得一次可以展示才能的机会。可是卫青先说出了那番话，继而又如此安排了，岂不是摆明着放出信号，指认自己是为了争夺带兵之权，而前来中军闹事的？面对眼前的这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李敢只觉得，在这个庞大的军营里面，自己始终孤身一人，四面不靠，左右不是。不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自己都有可能被人曲解。这种无形的冷暴力对人心的摧残，结果亦可能十分恐怖的。只是，那些实施冷暴力的当事人却并没有想得那么多，也考虑不到会发生后果。

　　卫青很厚道地一笑，又说道：“毕竟，你也是个有正式品秩的武官，你这种级别，在我的军中已是相当不低了，我总不能永远叫你只做一个小兵吧。我们如此委屈了你，于你父亲的颜面上，终究也是不大好看的。”
　　“多谢卫将军！”话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了，李敢只觉得没意思之极，可是他又挑不出来卫青的毛病，只好百无聊赖地应道。
　　卫青又说道：“任何一个带队武官，无论麾下人员多少，我都会叮嘱他几句话的，你也不例外。如今，你虽是只带着一小队人马，却也要用心经营，万事皆不可轻率简慢了。来日大战在即，以后能否出人头地，只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这可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兵士，是耗费大汉百姓的无数粮米和税赋供养起来的！”张次公插嘴说道：“你可要用心带着，不可在你手中，让他们变成了散兵游勇！”

　　“诺！”李敢应道。他知道，自己此时再怎样谦逊推托，也改变不了众人对自己早生的成见，只是答道：“末将必会全力以赴，不负卫将军与张将军的厚望！”
　　这场自发聚集起来的军前会议，本来进行得很顺利。大事说完了，众人就此话题议论一会儿，按照以往的正常程序，接下来就该进入满嘴跑舌头、说一些权贵和女人的八卦事件的时段了。可是被贸然闯入的李敢这么一搅合，众人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也失去了说嘴逗笑的兴致。反正，大家最为关心的消息，此时全都已知道了；至于具体的作战详则环节，以后卫青肯定还会召集各种聚议，让大家一起来商讨的，倒是不急于一时。不久，众武官便各自呼朋引伴，三三两两地散去了。李敢随后也默默地告退出去了。

　　此后，卫青和郭解每日都在留心，观察着李敢在军营中的所谓和表现。李敢对此毫无察觉，虽只是带着百来人的一小队兵马，可他却如自己已是将军了一般，每日带着人埋头操练，十分勤奋刻苦。有时候，李敢亦会把他父亲李广军中的一些训练方式引入其中，居然也有些不错的成效出来。
　　卫青和郭解亲眼见证了李敢的兢兢业业，各自都觉得欣慰，心道，世家子弟之中，毕竟也有人才，并非全无是处的。而李敢却并不怎样关心外事，他知道众人都对他心有隔阂，自己也配合着并加深这种隔阂，跟众武官绝不热心交结。渐渐地，李敢变成了这支军队中的一个游离的怪物。
　　如此又过了十数日。三月中旬，军营里的一个午间饭时，张次公端着自己的食器，鬼鬼祟祟地蹭到郭解的身边。
　　日期：2018-05-29 20:39:53
　　第二百二十三章 郑神仙颠倒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