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蓝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知了在柳树上不厌其烦的鸣唱着,仿佛有唱不完的好心情。岸上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在捉知了玩。不知道是小惠的木盆飘到河中央了,还是柳树枝断了,一个穿着粉红色绸缎短褂,下穿白色西短裤的少年“噗通”一声掉在水里,正好一条大木船从桥洞里过来,水面涌起了一尺多高的浪花,粉红色和白色一下子不见了,岸上其他的少爷直跳脚,没有一个人下水,这些有钱人家的白脚掌都是旱鸭子,一个也不会游泳。
小小惠这时正是少女最害羞的时候,一般迎头碰上男孩,她会绕开**尺走。而就在她踩水捞到河中央自己装着螺蛳和河蚌的木盆时,那个粉红上衣的男孩就在她的木盆边浮了起来。那个男孩就是后来的博士丁峻铭,几乎不用考虑,只是小惠的本能,她早已忘了少女的羞涩,一手捉住少年的双手,一手抱着他的腰,到底小惠那时没有多少力气,而且溺水的人又特别拖泥带水,小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少年弄上岸。那些少爷早已不见了踪影,少年吐出了好多水,却好像没有了呼吸。不知道小惠哪里看来的,小惠居然给少年进行了人工呼吸,还有板有眼儿,少年开始喘气,这时,少年的家长来了,小惠悄悄地走了。
自那以后,小惠还是天天摸她的螺蛳,红衣服白短裤的少年一段时间里天天在岸边徘徊,少年少女没有一句话的交流。直到有一天小惠的爸爸得了血吸虫病死了,夏天太热,爸爸的身体开始有味道。小惠和妈妈一筹莫展,连给爸爸做一身像样的衣服也没有钱,何况买棺材,没有大事的时候,穷人还穷开心。连穷人家的亲戚也少,小惠陪妈妈祭奠完爸爸,拿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抬头望着天,她希望天上掉下几个大洋来,哪怕铜板也好。“诺,这里是九个大洋,给你爸爸买棺材,要是不够,我再去拿”,粉衣白裤换成了黑衣白裤,少年还是那少年,他真不知道小惠的名字。小惠呆呆的望着俊俏的少年郎,她的眼光还是呆呆的,少年一把抓住小惠的左手,将九个大洋塞入她的手里,生怕掉下来,还把小惠的右手盖在大洋上。小惠觉得少年的手好温暖,好温暖。
从此以后樊小惠就有了给少爷当丫鬟的念头,虽然她和少年的年纪相仿。她不敢有让少爷娶她的念头,他们的地位有天壤之别。不过她会常常想起给少爷做人工呼吸时的情景,尽管那时一点儿没有别的想法,但事后,她觉得很甜蜜,很温暖,尤其是少爷的手白白嫩嫩,很温暖。这个少爷就是少年丁峻铭,他十七岁去了美国,不过每年春节前后,丁峻铭都会写一封信给樊小惠。小惠一封信也没有拆,她觉得不需要拆,她也不认识几个字,俊铭不会娶她做老婆,但小惠心里还是有所期待,她期待什么呢?哪怕做个妾也愿意,哪怕做丁家的佣人,她也愿意。也许有人会骂她贱,她才不计较呢。除了春节前后,樊小惠呆在家里,其他日子,她在苏州的一个庵里出家,那种带发修行,居然还学了一身好本事。可本事再好,她的想法不变,还是去丁家做丫鬟,哪怕服侍老太太也好。也许是九个大洋,也许是少年温暖的手,也许什么都不是,樊小惠是丁家最勤快的丫鬟。
少年变成了博士,小惠还是那个小惠,除了一身拳脚本事,别的什么也没变,还是那样贤惠,还是那样胆小。丁峻铭居然回来了,尽管两鬓有丝丝白发,他的手还是那样的温暖,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柔和。更令小惠难以平静的是,俊铭还和小惠有了一次交心的长谈。
“小惠,蓉蓉,过来吃早饭!”一个白衣白裤的人在太平桥上给小舢板上的人打招呼,这个人蓉蓉和小惠都认识。不知不觉的小舢板已经到了太平桥下,小惠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中来,她眼眶里晶莹的泪珠在打转,泪水溢满整个眼眶,她赶紧擦拭泪水。
春蚕到死丝方尽
太平桥下有一个家用小码头,那是三米长的花岗岩条石,一条一条叠起来的,十分坚固,有些年头了,条石的周边长满了苔藓,但每块条石任凭风吹雨打,惊涛拍岸,还是微微躺在那里。蓉蓉划着的小舢板,浪头正好被条石挡了,溅起二尺多高的浪花。萧薇的两只裤脚管全泡在水里,白色的皮鞋也进水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一手拉着一位美女,很有绅士风度。待蓉蓉和小惠上岸,他满心欢喜的将蓉蓉和小惠引荐到太平桥堍的李记点心店。
“天气晴朗,又巧遇两位美女,心情格外的爽,店小二,一人一碗虾肉馄饨,上面再切些蛋皮!”萧薇引领蓉蓉和小惠,三个人在靠河边的凳子上坐下。这里的小馄饨又是小镇的一绝,皮子很薄,几乎能透过皮子看清对面人的脸,馅料是用夹心肉加野生河虾去皮混合剁成的,再拌上点点葱花。萧薇心情爽朗,兴致盎然,眼前的两个女人,一个他十分心仪的,最近常在梦里出现的女人,一个是小时候最钦佩的女人,小时候曾听人说过小惠救人的事迹,那时候大人们经常绘声绘色的说,一个女孩子嘴巴对嘴巴,给一个少年做什么人工呼吸,这在小镇,可是天大的新闻,但小时候的萧薇只记得她救人性命,其他的,萧薇从来不去想的。
眼前的两个女人皆心事重重,一个想着快点除掉大汉奸丁峻铭,为黑子和娃报仇雪恨;一个想着丁峻铭的脉脉温情,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她甚至愿意为他而死。所以两位美女都是食不知其味。小惠只吃了半碗就提出告辞了:“蓉蓉,阿薇,你俩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了”,“小惠,慢走”,蓉蓉本想说再聊聊,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嗯,再见吧!”小惠很聪明,她知道蓉蓉还想挽留她的原由,她知道蓉蓉做事有一股韧劲,还想说动她,这是没有一点儿可能性的事,她樊小惠怎么会做对不起俊铭的事呢?这辈子都不会,她想。
“师傅,你回古镇总不会尽是欣赏风景,怀怀旧那么简单吧?”蓉蓉默默地吃了几口,她突然想到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师傅,或许能帮忙做这件事。“太好吃了,蓉蓉,要不要再来一碗?”机智的萧薇隐隐约约知道点蓉蓉的身份,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他说:“吃完了,我领你去一个地方”,萧薇赶紧向蓉蓉使了个眼色,蓉蓉不再啃声。吃完,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李记点心店。
这时,樊小惠已经回到丁家大院,她知道一天有中两个时段,一个是刚吃好早饭,一个是刚吃好晚饭,这两个时段,小日本的明岗暗哨少一些,她准备了茶水,向奶妈的屋子里走去,一般丁峻铭也会在这时去奶妈屋里坐坐。没人告诉小惠,奶妈屋子里住着的是丁家老太太,那豪华棺椁里躺着的是奶妈,但小惠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对谁也没有说过,只有她自己心里藏着,因为最近端水送饭基本上都是她的做,只有蓉蓉帮她送了两三次。对于蓉蓉帮她送这几次,她的心里实在后悔了好久,好在俊铭毫发无损,才心里稍稍有些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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