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凯只顾点头。
“你大伯说让你学修理工去,你去不去?”
“我想想吧。”他一边应付着父亲,一边双手抓着手机十指不停的按着,他正在和自己的女朋友卿卿我我呢。
每天,吴生看着儿子睡在自己身边就有着无比的满足,完全忘了儿子辍学带给他的痛楚,这就是他生子的目的之一,“自己有后”,这是许多生了儿子的人常说的一句话,尤其是常对没有生儿子的人说。
吴生对儿子的希望重新燃烧了起来,就连前不久儿子逼迫妻子给他钱的情景也忘的一干二净,他完全将妻子对他所说的事情抛诸脑后,当然了,这些事毕竟发生在妻子身上,而非他亲身体会。
“存折不能在家放了,你拿着吧,我真怕凯凯哪天将存折拿去,他怕你,不怕我,他想把我弄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完全没把我当个人,更没当成妈,你不知道凯凯和我要钱的样子,我带他到街上买衣服,他好像很嫌弃我,仿佛我是个乞丐,把我丢在身后,每次见面都说‘妈,你拿钱着吗?’每次都是这样,有几次把我身上的钱都拿了去,我连坐车钱都没有,饿的快晕了连吃份擀面皮的钱都没有,只能看着人家吃流口水,更别说在家里了,我看他几乎要拿起刀来逼迫我给他钱了,咱们一个周给他的钱不少了,嫣儿与瑕儿一个月也花不了这么多钱,我现在看见凯凯就害怕,怕他和我要钱.....他在你面前还不敢这么做,他和你要钱你千万要兜着点,别让他知道存折在你身上,咱们家就这点钱了,一家人总得存点救命钱吧…”
而此时,吴生对儿子毫无防备之心,他完全不相信儿子真能做出这样的事,他甚至没有想过儿子会从他身上将存折拿走,可他心爱的儿子还真这样做了,如果吴生观察入微,脑筋活络的话,他该在吴凯行动的前几天就发现猫腻的。
这几天,吴凯出了奇的听话,他每天跟在父亲身边,帮着父亲力所能及的抗木材,陪在父亲身边和他拉话。
“爸,怎么办存折啊,我想办个存折,以后挣钱了都存进去。”
“拿着身份证去银行,他们会教你的。”
“那密码怎么设置,我害怕忘了。”
“设置成你的生日,咱们家的密码就是我的生日。”
“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夜晚,吴生早已因为白天繁重的体力活进入梦乡,吴凯睡在父亲的右侧,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睛却在黑暗中睁的明亮,转来转去;他像一只树懒蹑手蹑脚揭开被子,弓着背来到父亲的脚底下,轻轻翻着父亲的衣服,他记得,存折藏在父亲的上衣口袋,今天父亲先脱的裤子,那么上衣一定在最上面了,他伸手去触摸,果真父亲的上衣盖着他的脚,他转过头看了看父亲,还在沉睡,他完全凭借感觉寻找口袋,摸来摸去,口袋找着了,存折也找着了,他将存折放在自己的被子里,将父亲的衣服轻轻放好,他想,如果第二天父亲发现存折不见了,那么他可以说是滑落在炕上,被自己的被子压住了,如果父亲没有发现,那么他就可以拿着存折到县城去....
父亲一如往常,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他慢悠悠的穿上衣服,跳下地给儿子准备早饭,吴凯早已醒来,实际上他一夜未睡,他听着父亲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他用双脚在炕上寻找着存折,轻轻的,轻轻的把它用双脚勾到左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再用左手将存折握在胸前,紧紧握着,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因为父亲从来没有检查过存折是否在他的口袋里,最起码在白天是没有检查过的,他只有在临睡前才摸摸口袋,那么只要他白天找到理由去县城,他就完全成功了。
吃过早饭,吴凯开口了。
“爸,我想到县城一趟,我同学找我。”
“去吧,给你多少钱?五十够了没有?”
“够了。”
吴凯匆匆离开,他没等班车,步行前往,约十来分钟后,吴生仿佛被某种力量指挥着,摸了摸口袋,空空是也。
“糟了,儿子偷了老子。”
他赶忙骑着主家的摩托去追儿子,一路尘土飞扬,飞进他的脑、心、鼻、肺,他的心被人用力点抓着,如果来辆大卡车,难保他不会和大卡车相撞,幸运的是,一路上非但空无一人,也空无一车。他立即打电话给妻子,妻子也懵了,但她还是选择了为儿子辩解:“凯凯再恶劣也不至于....说不定是丢了,也许是丢了,先不要报警,去银行问问,问问。”
吴生听了妻子的话,信用联社的人说:“即使对方拿了您的存折他也取不了,需要密码,您放心吧,我们现在可以给您紧急冻结。”
一查,余额为零,一调监控录像,取款人正是儿子。
“这,报警吗?”工作人员问。
“不,不,不报了,不报了。”
吴生走出银行,这是他人生里头一遭的晴天霹雳,虽然以后的人生里,他将会经历更多、更甚的晴天霹雳,然而这一次,将会是他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次。
“凯凯早就计划着拿走存折了,他变着法从我这套走密码,他也挺聪明的…”吴生事后想,他把经过告诉妻子,两个苦命人互相安慰起来,“不能报警啊,报警凯凯就完了,还好是偷在家里了,要是偷了别人.....”
“怎么报警?儿子偷了老子?我没那个脸。”吴生怒气冲冲。
“等凯凯回来我们问个明白,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钱花完了自然会回来。”
这七天七夜里,吴生夫妇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里,可表面上看,他们又是那么幸福,镇子里的人问吴凯哪去了时,他们会笑着说:“他到同学家去了。”天知道他们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扎着怎样的刺。
七天后,吴凯灰溜溜的回了家,身无分文,到了家,他站在大门口喊,“妈,妈,拿三十块钱来给司机。”
日日夜夜盼望的儿终于回了家,刘萍早已将儿子偷盗的事抛诸脑后,她乐呵呵的拿了三十块钱给司机,并充满宠溺的对儿子说:“你还知道回家?”
直到走进院子,她才记得儿子前几天将家里唯一的存折偷了去,将里面的两万块钱取了个尽。
“你还有脸回来,”吴凯刚一踏进门口,坐在沙发上的吴生绷着眉头质问儿子。
“存折是不是你拿的?都花完了?一毛不剩了?你干什么了?”
吴凯低着头,“我女朋友怀孕了,我拿去打胎了。”他毫无羞愧之心。
吴生夫妇对于儿子的行为羞愧难当,他还是一个小毛孩子,却可以生小毛孩子,如果细细盘算,吴生夫妇该知道这只不过是吴凯偷盗的借口,那段时间他一直陪在父亲身边,怎么可能生孩子呢。
只有吴凯知道,这钱,他是拿去和那个富二代女友挥霍了,短短七天时间,他带着小女友逛商场,住酒店.....在极度享乐中,他早已将父母正在烈日下挥锄头,将父亲肩膀上扛着万斤重的湿木材,将母亲柔弱的身体一铁锨一铁锨铲水泥的情景抛诸脑后,不,这些情景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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