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敬转过身，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很正。
　　他回身，放佛剧本里的一袭白衣。
　　众多仰慕者好似在面前，随着他的转身而停下脚步。
　　甘敬微微欠身，轻声说道：“谢谢大伙儿，别跟着了，我这要扮戏了。”
　　至此，戛然而止。
　　甘敬在一瞬间好似重新回到凡间，脸的表情也成为了自己。
　　演戏，是演的别人，演谁像谁。
　　陈凯歌沉默了，事无不巧，黎明试戏的一段也恰恰是这一段。
　　楚念用询问的眼光看了过来，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冲着甘敬摆了摆手示意坐下，然后又亲自倒了茶水，先给陈导，然后给甘敬。

　　良久，陈凯歌先是对楚念点了点头，又喟叹道：“有点味道。”
　　有点味道是几点味道？
　　甘敬眨眨眼睛，心里直到此刻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对了，陈导，甘敬他还是京剧弟子，他师父是谭家的谭远。”楚念这时抛出了另外一个因素——这是他的聪明之处，砝码要加在关键的时候。

　　“我想想，我想想。”陈凯歌喃喃自语，靠在沙发，看着甘敬出了神。
　　房间重新归于沉默，主导演似乎陷入了纠结之。
　　甘敬咽了口口水，忽然见到楚念抽出一支烟递了过来。
　　在人家这里抽烟真的好么？楚导演，你是不是太放松了……
　　甘敬心里吐槽，但得到了楚念的眼神示意。

　　紧张的时候抽根烟也不错，他想了想，接过楚念的打火机点燃夹在了手里。
　　只不过，因为越来越多的紧张，甘敬夹着烟的手指有些颤抖。
　　陈凯歌看到了这个细节，好似突然回了神。
　　“你是新人？”
　　“对。”甘敬点头。
　　“我让你和黎明一场，你敢么？”

　　“敢。”
　　陈凯歌听到这个回答，重新归于面无表情，说道：“那看。看结果来定吧。”
　　这是给机会了？
　　甘敬心的紧张化为喜悦，夹着香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心型，立时让旁边两个导演傻了眼。
　　嗯？
　　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甘敬的烟圈小手段只能博得陈导一笑，不过他还不清楚眼前这位正是号称烟圈之王的男人。
　　相较新人演员，这个名号听起来响亮多了。
　　与天王的竞争试戏暂时还不能进行，人家可不像甘敬这样随时有空能直奔京城。
　　这边事情稍歇，楚念和一脸纠结的陈导嘱咐甘敬把剧本看熟，以便到时第二次试戏时不要出了岔子。
　　甘敬拍了胸脯，事实，剧本不说倒背如流，那也是烂熟于心了——毕竟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大尚的东西，还是很新的。
　　甘敬自己回到住处，默默在宾馆把剧本又通读了一遍然后打给了师父谭远，准备拜见到目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师父。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师父吗？”甘敬打的是谭远私人号码。
　　“你谁啊？”谭远对自己徒弟的声音当然都很熟，一听这声音不对下意识的当成了骗子。
　　“我，我甘敬。”
　　谭远足足愣了五秒才想起这个在羊城收下的记名弟子，问道：“你怎么从羊城过来了？你师兄呢？他带你来的吗？”
　　“我来京城试戏，师兄没来，师父你在哪？我去拜见你老人家。”甘敬老老实实的答道。
　　谭远诧异了，这孩子不是个保安么？怎么还有试戏？
　　他想了想，把地址告诉了甘敬，准备见面的时候再了解具体情况。

　　第一次到师父家里拜会，甘敬极其精心的挑选了礼物。
　　两袋子精品水果，一大盒脑白金——电视里都说了，收礼只收脑白金。
　　小保安带着东西到了地方，叩门、进门、微笑，一路经过许多好的目光到了正厅。
　　“东西放下吧，坐。甘敬啊，这也有些日子了，你师兄都教了你什么？”谭远坐在主位，看了一眼这个记名弟子带的礼物有些哭笑不得。
　　“师兄教的可多了。”甘敬想了想，“唱腔，身段，戏词……”
　　谭远皱了皱眉，暗忖大徒弟教导进度有点问题，这才多少时间居然教了这么多东西，简直是填鸭教育啊。
　　不过还是先看效果吧，谭远不无不可的看了眼徒弟，说道：“唱一段吧。”

　　事实，甘敬能唱的只有那么一段，师兄也只教给自己一段霸王别姬。
　　他站在客厅央摆开架势，咿咿呀呀的来了一段。
　　客厅门口有好的京剧学徒探着脑袋看着个陌生人，看着这个谭远一趟远门所收下的记名弟子。
　　这一小段花了好几分钟方才唱完，谭远有些诧异，甘敬居然唱的还不错。
　　短短这些天的时间里，他的唱腔居然可以算是平均水准以了，当然，他的眼神情感是远超过其他方面的。

　　这个弟子还真的是有天赋啊，谭远捋了捋胡须，为当机立断把他收为弟子而自我表扬了一下。
　　“嗯，还不错，但还要继续努力。”谭远笑道，“看来你师兄没偷懒。你说的那个试戏又是什么情况？”
　　这一茬是甘敬前来京城的主要任务，他仔仔细细把事情描述了一遍，让师父有些啧啧称。
　　“你要和香港的黎明竞争这个角色？梅兰芳拍电影这个事我听过。”谭远沉吟了片刻，“我听梅家人提过这件事情，他们还挺心的。我不懂拍戏什么的，但既然人家导演能让你来，那说明还是有机会的。”
　　老头看了眼甘敬放在墙边的礼物，笑道：“这样吧，既然收了你的脑白金，那我回头去梅家帮你问问，既然是拍梅大师，那他家里人的意见应该还是需要的。”
　　甘敬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大喜之余，连声说道：“师父，下次我还给你买脑白金！”
　　谭远大笑，冲着客厅门外招了招手：“来来，都进来，拜见你们的小师叔。”
　　这些京剧学徒不是谭远的弟子，而是属于徒孙一辈。
　　甘敬作为老头的记名弟子，瞬间成为了这些人的长辈，其不乏年纪相差不多的。
　　客厅里顿时热闹了一片。
　　过了几天，陈导终于等来了香港天王。
　　因为这部电影是拍摄梅兰芳，所以选角这种事情陈凯歌还通知了身为艺术顾问的梅兰芳儿子梅葆玖。

　　本来认为梅葆玖不会过来，毕竟从一开始他保持了克制，不愿意太过插手，愿意留给电影拍摄的空间，可没想到这次通知之后他竟然表示一定会到。
　　于是，这一场试镜的“考官”是陈凯歌主导演，楚念副导演，资方代表孙芳，编剧严歌苓，制片人韩三平，阵容不可谓不强大，态度不可谓不严肃。
　　黎明团队在抵达京城前的时候隐隐表示了不满，之前口头已经谈好，档期也空了出来，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场试镜，而且居然是和一个新人一起。
　　要不是陈凯歌努力说服了制片人他们，然后又真诚的表达了歉意，黎明是不会过来的——这不仅仅是变相的爽约，也是在挑战地位秩序。
　　“凯歌啊，我倒是很好，你这次这么强烈坚持的人能演出什么样？要不知道天王不仅是演技口碑，更是票房的保证啊。”韩三平在过来之后很是意味深长在私底下对陈凯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