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2-26 23:02:54
太湖角声(12)
不再有疾雨般地箭矢射来,可是号角和鼓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一只无形而又力量强大的魔爪,它冰冷的指间已勾住了他的后领,再不多时,就要来掐住他的喉咙。
“四当家,他们追上我们了!”船上的弟兄往后看,不住地大喊道,“就在我们身后了!”
廖正越满脸通红,脖颈间青筋暴起,厉声喝道:“叫什么?”
“可是…”
一声巨响阻断了他们的对话,廖正越控桨的小船仿佛突然之间进了风暴区,被一股大浪抬得老高,又从浪尖砰的一声跌落下来,险些翻过去。周围溅起了一圈高达数丈的水花,落下时溅得他们从头到脚湿透。
“这是霹雳堂的水雷!”有人在震惊中叫道。
等到平息后,有些水盗觉得脸上有丝丝微痛,手指摸到脸上有条条细微的伤口,一颗一颗血珠从脸颊的皮缝里渗出来,又被浇在头顶的湖水稀释。水雷的残片擦伤了他们的脸。试想若是这个水雷正好撞在他们船上,那他们岂不是个个都要被炸的四肢分离血肉模糊。
霹雳堂的船上,雷希看到被他的水雷弄得惊慌失措的水盗,得意洋洋地大笑,和底下人说道:“只不过是给了一点小颜色看看,廖正越就慌得找不着方向了。要不是晁将军有令,说一定要活捉廖正越,要将他押到刑场在百姓面前就地正法,老子一定把他们炸得稀巴烂,尤其是廖正越,一定让他挫骨扬灰。”
“雷家的少堂主果真如传言中一样性格急躁,将军都还没下令出兵呢,他就先拿水雷炮轰了。”晁轸之身边的士兵说道。
宝刀垂地,晁轸之握着刀柄观看不远处的水盗小船,剑眉舒展,无半点恼怒之色,“少堂主虽然性子极了些,却是个识大体知分寸的人。我既说了要活捉廖正越,他不会拂了我的颜面。我担心的是另一边…”
正说着,就有一支利箭从太湖水帮的船头射出,直指廖正越胸膛。不想廖正越正极力稳住小船,想要用桨再奋力划行。船头船尾调转掉转之时,那致命的一箭射偏在了他的左肩,虽暂无性命之忧,但也叫他吃足了苦头,小船上的水盗泛起一片骚动,被廖正越喝住后,惊魂未定,直叹已走投无路。廖正越强忍剧痛,顾不得拔箭,双手撑桨,只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即使周围三面是死路,即使生路只剩下一条缝了,他也要拼尽最后的力气去闯一闯。
“将军担心的是太湖水帮的人?”廖勇惨然一笑,“算起来,水帮与我们水盗算得上是真正的仇家。”
太湖水帮是太湖流域最大的水路镖局,在无锡、苏州、湖州、宜兴各设有分局,无论商船客船,只要是从太湖经过,大多都会请太湖水帮的人护送。水帮帮主严老爷子现年事已高,很少再管帮中事务,都已交给长子严镇洪打理,可就在去年十二月,严镇洪带人护送那批进京上贡的湖丝时被水盗杀害。此等大仇,当然是要亲自报。
“将军,要不要去警告严帮主?”
晁轸之道:“严帮主报仇心切,这会儿见到仇人,早已红了眼,你认为他会听得进去我们的警告?你且命令下去,着所有弓箭手准备,除廖正越以外,其余一律可杀之。”
“是。”
晁轸之仰天一叹,又向太湖水帮的大船上望去,只见老人手持长弓站在船前,灰白的头发临风飘扬,可以想象他内心的悲伤与愤恨。
严万通没有再对廖正越放箭,这是他与晁轸之之间的约定。六天前,晁轸之亲自去往太湖水帮说明意图后,严万通当场答应,但同时也提了一个要求,他要亲手杀了廖正越。晁轸之踩在水帮后花园的碎石甬路上,沉吟道:“廖正越不仅害死了令郎,还害死了数百无辜之人,搞得整个太湖流域人心惶惶,就连圣上也为了太湖水盗之事震怒。廖正越更应该死在刑场上,百姓们期望亲眼看到这个魔头人头落地。”严万通并非顽固之人,晁轸之的一席话让他心头有所动容。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晁轸之答应严万通可有一次向廖正越下杀手的机会,若廖正越侥幸没死,那么后面就由晁轸之来处理。
廖勇抚住胸口,又一次感到锥心的痛苦。金红的朝阳照到他脸上,反而愈发显出他的憔悴苍白,心中大哭道:“老四,你作恶多端,我又好到哪里去?我们都对不起义父。”
“你四弟是个人才,有谋略,有胆识。”晁轸之突然开口,他举刀指指那个被围困的人,“还有在这穷途末路时锲而不舍的精神,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可惜啊,终究是太过阴毒,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箭雨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令人无处躲藏。一支支利箭射入这十几个残余水盗的胸腹、背部,有的甚至是眼睛、脖颈、四肢。凄厉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水盗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前胸后背插满了箭矢,有些掉入水中,有些歪倒在船里。等到一切过去,小船寂静无声,温热的残血尚自在廖正越脸上流淌,鲜血染红了他的眼,叫声麻木了他的神经。船桨不知何时已掉入了湖中,再也够不回来。他跪倒在一个死去的弟兄面前,从左肩涌出流出的血一点一点地带走了他脸上的颜色。廖正越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他垂下头,眼皮沉重,想闭上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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