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2-23 21:28:21
廖正越懊恼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动手,他一向自负聪明绝顶,这一次为什么会在如此危险的境地里拖拖拉拉。而这一次,他的这回“拖拉”已经置自己与弟兄们命悬一线。他在船上每行走一步,每视察一个地方,每说一句话,都同时在心里默念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只船分明就是一只大了一点的游船,船上也没什么重物,竟然吃水这么深!”
“还说没什么重物,船上这么多人,船吃水能不深吗?”
“好了,现在都别说废话?”廖正越呵斥道,将这两人无谓的争论打住。晁轸之的水师更近了,不仅如此,从这边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中有九只小船越划越快,渐渐从船队中脱颖而出,先行一步地朝他们驶过来。那九只小船是水师里的走舸,航行起来轻便快速,船头竖着一面三角旗,上面分别有九名士兵,其中站在最末的那位,正把战鼓敲得震天响。
廖正越咬了咬牙,恨自己为什么夺了一只游船,船华丽漂亮有什么用,倘若得到的一只艨艟,他就可以藏到弩窗矛穴后面,向那群可恶的官兵射箭发弩。他在心里估摸着敌船来到自己面前的时间,恐怕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快来不及了,廖正越最后望了一眼浩浩荡荡的的水师,然后进入船舱。
步入船底的一会儿工夫,廖正越又快速理了一遍思绪。就在几步路过程中,他还在掂掇着是要先跳入小船再凿大船,还是先凿穿大船再上小船。他恨夜里的雾散得太快,也第一次觉得黎明的曙光来得太猝不及防。等到他走到船底时,他心里有了答案。
“各位兄弟,成败在此一举。”廖正越向身边的人大声喊道,“从船底出去后,尽快上到小船,然后大伙儿分散开。我们聚到一起,只会让别人一网打尽。”
水盗当中最壮的四个人手持钝器,有人往水位线稍下一点的地方凿,有人往船底的木板用力敲打。一声接着一声,震得整只大船都摇晃不止。船壁上先开一道口子,湖水随之涌了进来,紧接着,船底也穿了一个洞。凿船的人趁湖水没有汹涌前又使劲凿了两下。口子越来越大,足够一个人钻出去。湖水随着洞口从他们脚底冒上来,从舱壁灌进来,很快就没过了他们半个身子。
所有人捏住口鼻,迎着湖水的巨大阻力从凿船的洞里钻出去。虽然他们都在太湖长大,从小山崖或是船楼上跳水是他们夏日里玩的一项乐事,可是这一次比以往都不同。他们使劲地在水里蹬脚游划,眼睛除了层出不穷涌出来的大小水泡什么也看不到。有些人在水下憋气憋得受不了,嘴巴一张喝了几口水,只能探出脑袋用力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出了大船的人看见小船就快速地潜游过去,用手里的利器隔断缆绳,他们还不敢直接爬上船去,只能贴在小船的外壁上,将船移开去。廖正越提醒过他们,为了不引起神兵侯府的注意,他们只能先推船潜游。
船一旦漏水,而且还是破了四个大洞的情况下,很快就会沉没。与廖正越所设想的一样,神兵侯府的人很快察觉到了对面的大船在往下沉。船上被绑的几十名官兵没有被塞住嘴巴,这些人手脚不能动,若是到了水里只会像只大虾一样弓背弯腰地扑腾,最终只会丧命,“救命,救命!我们的船要沉了!”
上官铭处变不惊,先让撑船的那四人改变船航行的方向,又让在小船上的人赶紧过去救人。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廖正越要把人质分散开来安置,原来是想增加他们的营救难度。那他自己呢?他们亲眼看见廖正越和其他水盗一起进了船舱后就没出来,他不是一个会毁船自杀的人。
“查看附近水域,廖正越他们很可能已经从船里逃出来到了湖里。”上官铭道,“快去!”
当廖正越爬上小船时,回首向那条快要倾沉的大船望了一眼,嘴角咧开一个胜利的冷笑。太湖东面,水天相接处正在升起一抹一抹绚丽的朝霞。新的一天,我还活着。廖正越在心底喜庆地向自己说道。
他们一共有五只小船,可现在只有二十人上了船。不知是不是刚从水里出来的缘故,廖正越打了一个寒颤,双眼在湖面上左右前后全部扫了一遍,没再看到有同伴的脑袋冒出来,“其他人呢?”
日期:2018-02-24 19:35:13
太湖角声(11)
欲从船底的大洞里钻出去的人永远也出不去了。这就是这只船的精妙之处,它有一个夹层,夹层里又分割开来四个小舱,因此把底部凿穿,水也只是灌进了夹层,只要上面一层还在,整只船便还可安然无恙地浮在水上。早在神兵侯府决定拉船北移时,就命人在底部凿开了四个洞,湖水就已经灌满了夹层,后来水盗再在上面一层凿两个洞,等于是把整只船彻底凿穿了。有些水盗钻入船底漏洞逃生,一到下面就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清,往下游一段碰了壁,才觉大事不妙,完全像是进了灌满水的木箱子,水里面无光无氧,耳朵里尽是一长串的咕噜咕噜水泡声。此种情况,横冲直撞后找不到出口便只能死在其中。
船继续往下沉,谁也挽救不了这只含有鲁氏精巧设计的大船。上官铭站在一水之隔的船头,暗暗叹惋,世上果然没有凿不穿沉不没的船。可神兵侯府会拼劲全力去就船上的人,上官铭拿出一半的人力用来救人。
待在船上的那些人一开始把全部的力气用来喊救命,喊到嗓子哑了才停下来,可是船正在慢慢倾覆,平坦的甲板渐渐往一侧倾斜,有些被安置在船沿的人一下子就翻身落了水。他们就像是砧板上的饺子,砧板一斜,饺子扑通扑通地落入水里。他们的手脚都被困住,落了水连扑腾的机会都没有。
神兵侯府的四只小船划到沉船附近,十来个人直接跳入水中把落水人手脚上的绳子隔断,让他们恢复自由之身,待他们露出水面,这些人就安全了。
陈训站在一只小船上,手里挥着一把飞廉。飞廉本来只有六尺长,在这紧急状况中又被他接了一段。等到他靠近沉船时,发现飞廉已无用武之地,他可以轻易地跳至沉船上。
船身倾斜得厉害,虽还能站住脚跟,但一不留神就会跌倒滚到湖里区。陈训上船后用飞廉勾住沉船上斜的一侧船舷,就着固定的一头,拉住绳索才敢在甲板上自由走动。他先将尚在甲板上苦苦挣扎的官兵扫视了一遍,粗略估计还有二十多人。
“唐大人!”陈训发现唐紫英负背而捆的两手紧紧抓着烧残的桅杆底部,被绑在一起的两条腿使劲在甲板上往上蹭,脸上汗水涔涔而下,因为用力和惊恐扭曲到了极点,
后面还有六人用和陈训同样的方式上了沉船,陈训对他们道:“我先去救唐大人,你们快去救各位军爷,记住,割断他们手脚上的绳子即可。”
幸好神兵侯府人手足够,再加上这些官兵个个都会水性,只要让他们手脚不被束缚就能在水里活命。足下大船迎风南进,上官铭看见远处一个一个士兵被救下,心中略略舒了一口气。
“毒蛇都快溜了,还看这群在水里乱窜的鼠辈干什么?”宁孤铜道,“廖正越越逃越远了!”
上官铭收住视线,大声道:“把我的弓拿来!”
天圆长弓射程最远可达百丈,上官铭稳住下盘,搭弓拉箭,瞄准远处逃逸之人。手指突放,三支箭矢破空而出,射向远处小船上的人。
“快低头!”廖正越伏低了身子,大声喊道。两支箭射入了水中,还有一支不知去了哪里。这时,身边有个兄弟一声大叫,原来负责划船的一个兄弟背后中了一箭,亏得他没有叫出来,可是手上的船桨因吃痛而脱了手。
廖正越道:“快抓住船桨!”等另一人抓过快速划动后,他又去看受伤的弟兄,可这一箭正中其背心,不到片刻,中箭者就一命呜呼了。
廖正越一只拳头攥紧,另一只手去拂上弟兄未瞑目的双眼,嘶声力竭地喊道:“快点划船!不然我们都要死!”
划船者额头上大汗淋漓,眉眼间沾了汗珠,使得他视线模模糊糊,但他不敢擦汗揩眼睛,只顾闷头划桨,前方是无边无际的湖水,后方却有大队人马来追捕他们。
上官铭跺跺脚,催促划船的那些人再加把劲,手里的动作也没落下,再一次搭了三支箭,将长弓拉满。在他快要放箭时,头顶上空有一排利箭呼啸而过,直直地飞向水盗的小船。
上官铭微微一愣,随即大喜,心想肯定是晁将军的战船发出的弩箭。他放下弓箭,回首望去,只见后面几十艘大船小船气势汹汹而来,从三个方向形成合围之势。
“刚才那排弩箭不是晁将军那边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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