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常常只在月圆之时，私下幽会。”
　　“私下幽会？”靠在门边的万竹戚忽然发了声，“那你们内外可有何人牵线？”
　　“有……”李墨抬起头，“素素的丫鬟会腹语，她能通过雀儿替我们传话，到时我一听指示，就在韩府后头的美人荷等候便行。”
　　“想不到最后先离去的会是素素……她到底为何…”李墨回忆起昔日的欢笑，又是触景生情，鼻头酸楚，“为何要这般待我……”
　　“公子莫要再伤感了，”万竹戚蹙眉，满目哀伤，那模样楚楚动人，他走到李墨身旁坐下，“看公子这般伤心模样，想必对韩姑娘的爱意一定很深吧。”
　　“那…怎会不知韩姑娘要招亲之事呢？”
　　李墨抬眼看向万竹戚，眼睛中充斥恍然疑惑后便又消失，垂下头好似在回忆些什么。
　　“前日三更，我与素素在约好的美人荷见面。那日她对我说，叫我近日莫要再来打扰她，说她爹似乎发现了我们来往之事。”李墨笑了笑，“我心里思索她也是担心我，便没再去见过她，谁知她竟然……”

　　万竹戚凤眼一眯，望着李墨又抚衣擦拭眼角，刚要开口，这时隔扇门被打开。一身白色长衫，头戴儒巾，黑鬓长须，带些怒意的站在门前。
　　“我儿究竟犯了何事，你们竟连我这一家之主都未过问便闭门审视！”李孔踩过门槛，拂拂衫摆，神情严肃。
　　司徒瑾见状，看向李孔后方，是方才唯唯诺诺的大娘和红兜毛孩，而还有个探头四处张望的，是个清秀姑娘，想必那便是李墨提及的家妹吧。
　　“先生莫要动怒，不过是些案子上的问题，需要过问一下李生罢了。”司徒瑾回答。
　　“案子上的问题？”李孔蹙眉，“是何案子，竟牵扯到我李家？”
　　“这…”司徒瑾回头看看李墨，“先生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
　　李孔将坚毅目光投向床榻上虚弱无力地坐着的李墨，而一直躲在外头的李香彤探过目光去，也是一阵大惊小怪：“爹！那是昨日抓走我的那人！”
　　日期：2017-02-11 15:02

　　（接上）
　　大理寺内，烛光摇曳，紫檀香顺着香炉细细飘出，还缠绕些云烟。这般美妙之意下，李香彤却无半点心思享受，她知道只要一抬眼，便是万竹戚那满载笑意的凤眼。
　　李香彤盯着眼下用毛笔描出的线条，手上的动作有些微微发颤，眉头紧锁，就怕出了一丝差错。想起身后有具溃烂女尸躺在案上，还不知从何处传来些诡异风声，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方才在院内她告诉万竹戚，自己见着了那老妪的模样，万竹戚就像是捡到宝一样，两三步跨到她身侧来，抓起她的手就离开了私塾。
　　而她爹好像也没半点心思再管她，因为她隐约能听见她哥屋内穿出了她爹那河东狮吼般的怒骂声，她还暗自窃喜自己被眼前这不靠谱的小白脸给带了出来。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有些悔意，因为这昏暗静谧的环境，实在是太吓人了…
　　万竹戚见李香彤脸上布满汗珠，不留痕迹得来到木案边，拍拍她的肩，轻声细语地说道：“姑娘……”
　　李香彤感觉自己好像被鬼重重地碰了一下，“哇”的一声惊叫，将原先画了两鬓的老妪添了突兀的一笔，然后大口喘气呼吸，眼睛里还泌出了些泪水。
　　“姑娘…”万竹戚蹙眉，“你无碍吧。”
　　“无碍你个大头鬼啊！”李香彤平复了一会，朝着后头的万竹戚大吼一声，“你再这般吓我！我这画就不画了！”
　　万竹戚恍然过来，看着李香彤那惊慌失措的小脸，忽然笑意盎然，调侃道：“原来姑娘这般难受的模样，是在害怕啊。”
　　“谁…”李香彤刚想说话，就被万竹戚抢了先。

　　“姑娘放心，万某这般怜香惜玉之人，定不会再让姑娘害怕，”万竹戚说着坐到李香彤身侧，搂过她的肩，挑了挑眉，“来，姑娘，重新画一张便是。”
　　李香彤盯着身侧这俊秀男子，目瞪口呆。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毫无礼数可言，连男女授受不亲之事都不知晓。
　　万竹戚为李香彤重新拿了张熏纸，右手还轻轻摩擦了一下她的肩，这小小的举措，让后者刹那脸泛起红晕。
　　李香彤甩开万竹戚的手，抓起毛笔和纸往案的边沿挪了挪，沙哑着声音说道：“无需你多操心，你只要在一旁待着便是，我定能速速将那老妪的肖像画好。”
　　万竹戚见她侧脸泛红，嘴唇干裂，眉头紧锁，一幅害羞而又不自在的表情，心中觉得这姑娘果真可爱，让他逗乐的心思啊，又加重几分。
　　而他也未多加打扰，只待李香彤默默画完，一时，这屋子内又只剩了呼吸声和时而急促的风声。
　　“万捕快，如今我也算是知情之人，”李香彤顿了顿声说道，“可否告诉我，我哥是否与这韩素之案，有所牵连？”

　　万竹戚挑挑眉，这称呼，可真是有些滑稽。他看向李香彤，说道：“对于李姑娘这个问题，万某不便回答。姑娘还是，亲自问李墨本人比较合适。”
　　万竹戚说完，又悄无声息地靠近李香彤，对着她耳蜗呼了口气，带些诡异的口吻说道：“不过啊…我可告诉李姑娘…”
　　“李姑娘现下画的这老妪，便是杀害韩将军嫡女之人。而这杀人凶手啊，似乎也盯上李姑娘了…”
　　这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带着颤抖，让李香彤起了鸡皮疙瘩，看着笔下的绒毛，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昨日撞见的那个老婆婆，竟然是如此危险的人。

　　“所以啊，姑娘一笔一画都要认真，如果出了差错，我们抓错了人，那就是姑娘自己惹来的杀生之祸啊。”
　　李香彤盯着画上勾勒出的粗细不一的线条，有些暗自懊恼，若是该画的传神些就好了。
　　“不过，姑娘既是我大皇的画师，那画功定是无话可说。”
　　李香彤笔下一顿，询问道：“这大理寺，连我也调查了？”

　　她就疑惑，莫非大理寺连录事都没有么。怎么连模画犯人肖像，都需目击者亲自来动手，现在一想，果然是知晓她画功不薄之事。
　　“啊，姑娘这就误会了，”万竹戚眸清似水，一脸笑意，“我是见姑娘气质不凡，品貌端庄，虽非名门望族却出生读书人家，定是从小便精通琴棋书画，想不到万某真的猜对了。”
　　李香彤被他说的不觉有些自豪，勾起嘴角笑了笑：“算你有些眼力，我从小就喜欢偷偷在书院里听我爹上课。也算是，学了不少知识。”
　　万竹戚看着她满脸骄傲，不自觉心里也觉得好笑。其实昨日在客栈里为她松绑时，就闻到她身上掖着浓浓墨香，颈上的肤色较深，指甲里又都是颜料，他就估摸着，她是假扮男装，出来做了卖画的小贩。
　　李香彤见边上俊秀的美男盯着她作画，不说话了，便又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你也不要心生妒意，我虽然会画啊，但也并非画的最好。你若是也想学画，就去让我爹教，他画的…”
　　李香彤话还没说完，万竹戚便靠近她，看了看她笔下渐渐成形的肖像，忽然用冰凉的手掌拍拍她的脑袋：“认真些，不要再分散注意力了。还有，你若是喜欢读书，以后我赠些于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