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进的徐汇区看守所与先前进的卢湾区看守所又大不一样。我们四个进去后分开关押,在这里老犯人欺新犯人是常事,那个时候吃的官司是流氓官司,老犯人先打新犯人一顿,来个下马威,我一进门叫我靠在墙上,对着我胸口打了10拳,谓之“挺胸拳”,如果叫了或躲了要重新计数打,我挺住了,打完了以后又叫我唱歌给他们听,纯粹是没事拿我开心。我年轻,总算经受了这通殴打,过了三天,整个监区给犯人换监房,我和另外两个年轻犯人从1号监换到7号监,这个牢房二十来个人,这里的犯人更坏更厉害,进了7号监以后,先叫我们坐在厕所边上,然后先叫我们一起过来的一个年轻人坐在房间的中央,那些7号监的老犯人好像审问一样的问是什么罪进来的,那个人说是猥琐幼女罪,这个罪是众多犯人都看不起的,他们听了以后就骂了:“捉小鸡,没出息。”于是几个人上前去一顿暴打,第二个叫到上面去的年轻人也是坐在中间,他们问他什么事情进来的,叫什么名字,他报了自己的名字说是偷皮夹子进来的,盗窃皮夹子,这个罪本来是很轻的,没有该打的理由,但是有人站起来问他:“你就是某某人?”然后转头和其他牢犯人说:“这家伙是咬狗。”就是说他曾经出卖过同是盗窃的朋友,接着也是一顿暴打,这时我看出这伙人是闲得没有事干在消遣我们,我不能让他们消遣,轮到我时,我拿起一个大杯子往铺板一敲,发出很大的声音,我站起来说:“我跟你们拼了!”。这时候先前被打的两个人也站起来帮我,和他们一起拼。这个时候正好狱警走过,听到房间里这么大的响声,就进来了,当时狱警看到我们都站在那里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当时我像老官司一样的回答狱警没干什么,我们在换位置,里面老犯人也说没什么没什么,狱警就走了。这些老犯人一看我是老吃官司的样子,知道我不太好搞,所以把我叫他们边上坐,对我很客气,最后我们像哥们聊了起来。我告诉他们,我是买卖黄金进来的,卖给我黄金的是一个东北人叫老王。他们一听都笑起来了,有一个说:“你上当了,这个东北人是公丨安丨局的倒钩,我也是卖麝香给他钩进来的。”。当时我有点不相信,一个似乎是牢房里的狱霸式的人物,后来知道他是这个监房的组长,他说你上当了,什么东北人老王。他是公丨安丨局刑侦队的,以前这里也有一个贩卖黄金的人被他钓鱼钓进来过。我听了大吃一惊,心想这不可能,那天,老王还说我们是他的朋友,来玩玩的,而且也被丨警丨察上了手铐。那狱霸说,你要是不信,明天扒在窗子上看,老王八点半准时来上班。果然第二天八点半,我扒在窗子上,看见老王穿了警服,夹着皮包来上班了。我看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些人演戏还演得真像。这样的司法太腐败了,怎么可以这样钓鱼抓人呢!
我在监房跟狱霸也聊的很好,但狱霸在看守所做的坏事太多,那一天开荤,狱霸又叫他的手下把个脸盆放在铁门边上,本来这次饭盒里面每人一个大的狮子头,但是他手下把每个人饭盒的狮子头都给拿了放在脸盆里,然后端到狱霸座位旁,那个狱霸这次一个人吃了四五个狮子头。我看他也吃不下去了,当时他给了我两个,因为我刚进去所以也不饿,结果我只吃了我本分的一个。最后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狱警在我们房间叫出去好几个人,问他们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经常被他们欺负的两个犯人跟狱警讲了,当天怎么打人了、怎么把他们的狮子头吃掉了,然后说:“自己个把月的时间没有吃到荤菜了,开荤的时候荤菜都被狱霸拿走了。”狱警听了很气愤,所以在下班的时候有四个狱警到我们的房间,两个走进监房里面,两个在外面,在监房里面的两个狱警上去就把狱霸“扁担铐”
即一个手在前,一个手在背后,用一付手铐铐在一起,把他整的哇哇叫,然后把他的手下也同样整了。最后把他们调走了监房,后来叫我在这个房间当了组长。在当组长的不多几天里,我也不欺压同狱犯,也不吃他们的荤腥。总共关了十五天,我既当受欺压的新犯人,也当过犯人头。
日期:2017-06-27 16:42:09
我被抓进去后,家里人都急死了,因为听人说,黄金是国家控制物资,私人不得经营买卖,如果违法买卖的话,一两黄金一年徒刑。这十六两黄金的买卖,岂不要判十六年徒刑?也不知道这十六年是两个人都是十六年,还是一人分担八年?全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是我姐姐,我姐夫刚复员回上海,还没走上工作岗位,却先进了看守所。我也是感到对姐姐姐夫十分歉疚,利令智昏,害人害己。母亲焦急万分,病急乱投医,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去找复兴中路上一个有名的算命先生张半仙算命,问我和我姐夫会判多少年徒刑?简直把张半仙当成法官了,这位半仙法官口中念念有词占卜八卦捣鼓了一阵,摇摇头,用一口贼骨铁硬宁波话说,放心,呒交呵(即没有事)。明明是公丨安丨局抓了个买卖黄金的现行,怎么会呒交呵?半仙法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用那口贼骨铁硬宁波话回答:雷声大,雨点小,吓吓人呵,很快就会放出来的。怎么可能?这是非法买卖黄金啊。全家人都以为张半仙在瞎说。没料到过了十五天,我和我姐夫小姜果然被放了出来。张半仙的算命算得准,后来我母亲还提了大包的水果上门感谢。
改革开放之初,上海走私现象很严重,走私商品在地下市场泛滥,严重的扰乱了国家的经济秩序。那个老王是上海公丨安丨人员,假冒东北人钓鱼,十六两一块金砖是鱼饵,专门钓那些做走私生意的走私犯。因为他们见我日子过得很富裕,认为我肯定是在做走私生意,因此找熟人介绍老王跟我认识,把我当作大鱼来钓。当他们调查清楚,我的电视机是从岳母家搬来的,四喇叭录音机是从邻居家搬来的,进口表是自己花钱买来的,而且都有正式发票。他们都笑起来了,钓错人了,他们要抓的是做走私生意的贩子,不是我这样做生煎馒头做熟食的小生意人。他们说,原以为钓了条大鱼,不想却钓了个不相干的小虾。这样我和姐夫小姜就被放出来了。那块被我咬过一口有编号的金砖,想来不知钓了几条大鱼。我要是在验货时仔细看看,如果看到上面有多个牙印的话,我会起怀疑,也许不会上钩。最冤的是应约介绍我与老王认识的朋友,在不知内幕的情况下作了介绍人,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而也莫名其妙地被抓进去,关了十五天。我姐夫和小姜,本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复员军人和单位里先进个人,这一关押,在单位里名誉扫地,实在太冤了。公丨安丨人员笑着说一声“钓错了”,十分轻松,没想到被他们钓错的人,今后在单位里怎么做人?不过我开始并没想到这些,没有判我倒卖黄金的罪,能放出来,就觉得上上大吉了。我那位刚从解放军部队里复员回上海的姐夫,在看守所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的挨打遭受屈辱,他没有说,我也不敢问,总之对他对小姜,我只觉得万分对不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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