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黑了,浓重的像泼了墨汁。透过教室里散出的昏黄的灯光,单青看到屋檐下四溅的水花。她整理好书包,也准备冒雨前行。可是站在一楼的屋檐下,她又有些犹豫了。
“姐姐——”一声稚嫩的童音穿过雨雾向她跑过来。单晓彤撑着自己的小花伞,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姐姐,妈让我来给你送伞。”单晓彤开心地笑着,虽然穿着雨鞋,可是他的裤子都湿透了。
“你又调皮了吧。不好好走路,又是踩着小水坑跑来的吧。”
“没有。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下,裤子才湿了。”
“摔着哪了?”单青一边问,一边关切地低下身子去查看弟弟的膝盖。
“没事,姐。就是把裤子弄湿了。”晓彤说着,向后退了一下。他不想让姐姐看到膝盖上的伤痕,怕惹姐姐伤心难过。可是单青已经蹲下了。她把弟弟揽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撩起晓彤的短裤,就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看到晓彤的右腿膝盖处磕破了皮,渗出血丝,还有些乌青。”你看看你,着什么急啊,都把膝盖磕破了。”单青说着,嘴巴凑到弟弟的膝盖的伤口处,轻轻地吹着。
日期:2017-06-04 10:07:15
“还疼吗?”单青垂着头问。说来也奇怪,刚才还让晓彤痛的呲牙咧嘴的伤口,此刻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温顺地趴在那,一动不动。姐姐吹出来的气息,就像是《西游记》里的神仙,一下子就治好了晓彤膝盖上的伤。
“不疼了。”晓彤嘻嘻笑着,”没事,姐。咱回家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姐姐紧紧箍着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你过来,姐看看胳膊上有伤没?”“没有。”校园里一些住宿生来来往往,晓彤有些害羞,他一边说,一边向后躲。可是,姐姐依然固执地将他拉过来,挽起他的衬衫袖子,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还好,没磕破皮。”“我就说没事吧,你非要看。”晓彤顽皮地冲着姐姐笑着。
“你还笑,以后走路慢点,别再磕着了。知道了吗?”“知道了。知道了。姐姐,我帮你背书包好吗?”单青笑笑,这是弟弟最近一段时间的一大爱好。下半年,晓彤就要上小学了。学校对于他来说,是个神秘的所在,一个充满着无穷乐趣的所在。他渴望着早点背上书包走进学堂,像姐姐一样学知识学文化。在他的心目中,姐姐是个无所不知的人,比电视机里的人都懂得多。有时候,他带着妈妈买给他的玩具塑料眼睛,捧着姐姐的书,装模作样地在那读书,那滑稽可笑的样子总是逗得爸爸妈妈捧腹大笑。碰上姐姐不上学的时候,他就整天背着姐姐的书包在家里转悠,吃饭睡觉都不离身,好像那书包长在他身上一样。直到姐姐星期天上晚自习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将书包从肩头上拿下来。不过,今天,单青没有让弟弟帮她背书包。里面放着她晚上要做的三四份作业,加上几本参考书,沉甸甸的,她怕压着弟弟。晓彤现在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万一压着长不了个子咋办。可是,单青也知道弟弟的牛脾气,要是不让他背着,他肯定又会和她生气的。单青想了想,笑着说,”好啊。那这样好不好。你帮姐姐背着书包,打上伞。姐背你回家。”
“不用,我背着书包,咱们一起走回去就好了。”
“那不行,这是姐姐的条件。你答应了,我才让你背书包。”晓彤看看姐姐,又看看书包,撅着小嘴巴想了一会。最终,书包的诱惑占据了上风。“那好吧。”单青笑着,将书包挎在弟弟的肩上,然后蹲下来,说,“上来。”晓彤兴奋地趴在姐姐的肩上,一只手还不停地摩挲着书包上那条军绿色的带子。
日期:2017-06-04 10:07:50
教学楼里的灯光熄灭了,只有校园里值班室的灯光亮着。看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没有头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他的牙齿估计都掉光了,嘴巴是瘪着的。在他脸上,最让人感到奇特的地方是下巴,大约是受到了外力的作用,极其不自然地向上弯曲,就像卓别林穿过的鞋子,骄傲地朝上弯曲着。老头说话的腔调也非常有趣,近旁的人听起来像是过去抽大烟的人烟枪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而远处的人却能非常清晰地听到他说的话。此时,他正站在大门口,用手电筒里的强光一遍一遍地晃着单青姐弟俩,一边大声地“咕噜”着:“赶快走,我要锁门了。快点!别磨蹭!”
夜雨中的校园有些冷清,引路两旁的冬青在雨水的敲打下瑟瑟发抖。在那束昏黄的灯光的照射下,不断下落的雨水令平日蓬头后面的路面一下子光洁靓丽起来。单青知道那老头虽然看起来很凶恶,但其实是个心肠非常好的人。所以,她一边走,一边高声回答到:”马上就回了,大爷。”单青的话音一落,就看到那原本刺目的手电筒的光芒照在了他们姐弟的脚下。黑灯瞎火的校园里,这束光是为单青姐弟照明的。单青心里一阵感激,她快走两步,走到校门口,充满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可是那老头并不领情,看了他们一眼之后,转身掀起帘子进了屋里。
校门外的这条路从上盘乡门前经过,路过西王村,最后到达宋庄矿,全长不过二里地。最初是由宋庄矿修建的,八十年代中期至九十年代初,它曾经是上盘乡最繁华最热闹的“商业大道”,类似于北京的长安街。如今,它的辉煌不再,路面上“穷山恶水”迭起,“深沟险壑”无限。自从上一次乡长“微服私访”在这摔了一个大跟头之后,乡里就一直嚷嚷着要让这条路旧貌换新颜。可是,最终因为该路的“归属权”问题“剪不断理还乱”,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修成。不过,上盘乡政府还是有办法的,他们拿出了钱,将自己门前三四百米的路抹的流光水滑,套用句时髦的广告词说就是“皮肤滑滑嫩嫩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而财大气粗的宋庄矿也不甘落后,斥资三十万不仅将自家门前的路整修的面貌一新,而且还搭建起了一个光鲜亮丽的门楼,远远看起来像一条烧香拜佛的“天路”。而夹在二者之间属于西王村的这段路,则由于村财政紧张,依然保持着它如坐“过山车”的节奏,叫人时刻保持着“精神振奋”。村主任虽然多次去乡里要钱,可乡里一句“没钱”一推了之。腆着脸去宋庄矿求助,人家的领导连个照面都不打。村主任没法,就在村里搞集资,不想却被村民举报,被乡里记了个“处分”,灰溜溜地下了台。而新上任的村主任,不动声色,本着“谁看不过去,谁修的”理念,安然度日。村里的老百姓说,这条路充分体现了”一国两制”的治国方针。老百姓的话,总是那么幽默,富有智慧。
走在这条路上,单青格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摔一跤,磕着弟弟。她的额头微微冒汗,寒冷的空气里,她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色的雾气。“姐,我下来走吧。”晓彤心疼地帮姐姐擦擦额头的汗。“没事,过了这段路就好了。对了,你今天在幼儿园学什么了?”“学了一首诗。”“什么诗啊?”“老师说叫《山行》。”“会背吗?”“会。”“那你给姐姐背背看。”“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不是白云‘生’处有人家,是白云深处有人家。知道了吗?”“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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