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怪谈——奇怪故事集》
第43节

作者: 雕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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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7-10-30 21:46:46
  古寺邪灵 44
  “我乃前朝人士,”那文士说道:“年幼失怙,由叔婶带大,家境贫寒,读书不易。我幼时便明白除了读书上进,自己别无出路,于是发奋向学,个中辛苦,不足外人道也。年少时便登科及第,光耀门楣,后来一路升迁,官至兵科给事中,常侍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
  张生听了,掩住受伤左臂,冷笑道:“年少得志,身居高位,就如同你操纵我梦境那边,想来你后来也是利欲熏心,玩弄权术了罢,这般奢靡跋扈生活我已经见识过了,你无须再说。”
  那文士望了张生一眼,眼神中有些许落寞之意,继续说道:“当时有一宦官,在皇帝幼时便服侍于他,后宫夺嫡立储历来凶险万分,那宦官昔日也出了不少力,甚至舍命救过年幼皇帝。因此皇上感激于他,视他如同亲人一般,登基之后让他做了秉笔太监,各种恩宠集于一身。”
  张生咬牙忍痛,嗤之以鼻,说道:“然后你就和那太监内外勾结,把持朝政,做那假公济私的勾当了罢,我又何必知道这些污烂事!”
  那文士没有理张生,继续说道:“即便如此,那宦官也心有不甘,因皇家祖制有训,太监不得干政,那人又偏偏是个狼子野心,当时宰相懦弱无能,那宦官自然看他不起,外面若干政务大权都想来染指一番;朝臣中有些阿谀逢迎之人看出他的心思,送礼厚赂,几番勾兑,便结成了进退同盟,里外勾结,相互通气,隐隐有成一党之势。”
  张生听了沉默不语,原本以为这文士也会和那宦官是一丘之貉,现在听他语气,好似并非如此。

  那文士继续说道:“我看那大奸虎踞宫中,牙爪已具,岌岌有出柙之势,心中焦虑,联合了几个平日交好的御史言官,一起上疏警示皇上,说那宦官不尊先皇祖制,内庭外臣相互勾结,其心不轨,本欲让皇帝加以斥责,哪料到这折子上去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张生听了,微微意外,抬头望着对方,略有不信之意。
  那文士继续说道:“我等几人见皇上有偏袒之意,心中气愤难平,一日正聚在酒楼雅间商议对策,不想门被踢开,拥进了一群虎狼之士,披甲持锐,将我等团团围住。那官宦一脸假笑,缓步走了进来,先是虚情假意客套一番,然后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说是朝臣对他有些误会,他愿与我等消弥芥蒂,这些银子算是区区见面礼,今后还有厚礼奉上。”
  张生心中好奇,问道:“他给你们每人多少银子?”
  那文士说道:“每张银票都是万两白银。”
  张生冷笑道:“这官宦倒也真瞧得上你们,想来你们也都是朝中重臣了。”

  文士摇头不语,过了片刻说道:“那宦官放下银票,收了笑容,不再言语,拢手在袖中,只是盯着我等;有人心虚胆怯,当下就拿了银票放在怀中,对那大奸摇尾谄笑,也有人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张生忍不住问道:“后来又如何,你是否也拿了那银票?”
  文士道:“那宦官等了一时三刻,将头一侧,后面的甲士齐声暴喝一声,将刀剑抽了出来,一齐砍在雅间的桌子上,那木桌登时被砍得粉碎。众人都惊得面如土色,那宦官微笑道:‘诸公勿要不识抬举,咱家也不是一直这般有好脾气的。’”
  “那剩下几人慌忙从地上捡了银票,低头不语。我却直挺挺站在当地,与他怒目而视,那厮与我对望了一阵,冷笑了几声,扭头便走,临出门时转过身来,对我道:‘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我却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张生又不信之意,晒道:“你莫非是竟是个忠良之辈?我一个将死之人,你又何必编这等故事唬我?”
  那文士意态索漠,继续说道:“我本寄希望于君上圣明,不想那皇帝经年荒淫奢靡、昏庸无能,懒理朝政,几年后那宦官升任掌印太监,独揽大权,逐步肆意为虐,朝中些许软骨之辈纷纷投靠于他,结成阉党,张牙横噬,毒遍寰区,渐成气候,这些人甚至妄图左右太子废立之事。”
  “我却是不能再忍,交会极门转呈皇帝秘奏,参阉党众人迫害先帝旧臣、干预朝政、卖官卖爵二十条大罪,愿皇帝大奋雷霆,以正国法,哪知那皇帝忠奸不辩,是非不分,听信那宦官谗言,反而将我下了诏狱。”
  “诏狱那些人伙同阉党,诬陷我收受北方边将贿赂十万两白银,每日用严刑虐打,逼我招供,最后用土囊压身,铁钉贯耳,使我幽毙于狱,暴尸道路,当死之时,惨毒万状,横尸六昼夜,蛆虫穿穴。”
  张生听了,默然无言,半晌才说道:“我也熟读前朝史书,却不知道有这一段过往。”
  那文士说道:“你若不信,我就让你看看我在诏狱中的模样。”说罢,身形变幻,登时面目焦烂,眼不能睁,十指指甲都被拔去,小腿筋肉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头顶和太阳穴还钉着几枚长铁钉。
  张生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说道:“商纣已灭亡数百载,哪里还有人施这炮烙惨刑?”

  那面目焦糊的文士用手撕开眼皮,望着张生冷笑道:“这宦海凶险,人心之恶,岂是你这黄口稚儿能想象的到的?”
  张生沉默了一阵,低声说道:“我还是相信天道昭彰,因果循环,史书上定会有个公论,还你一个清白。”
  那文士听了此言,仰头大笑,声震屋宇,两行血泪流了出来,说道:“好一个天道昭彰,史有公论!我慷慨自许,嫉恶如仇,群奸百计诬挤,必欲死之,但就连你这饱学之士也并不知晓这段过往,那寻常愚夫村妇更如何得知?他们也只当我是个贪婪无度的恶官,对我之死也就是拍手称快而已,我却哪里能等到还我清白之日?所谓史家、言官,都是那等曲意逢迎之辈,帝王让他们如何写史,他们哪敢不从?这些人等之操守却还不如娼妓!”

  张西洛听他言语偏激,正要反驳,又想他这沉冤已久,怕是有百年历史,至今也无人提及,这桩旧案怕是永难得雪了,心中涌起凄凉同情之意,也就不再言语。
  那文士却是怒意更胜,须发怒张,继续说道:“名声尚且是身外之物,真正让我恼怒成狂、堕入魔境的,却另有其他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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