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1-27 18:21:42
　　又城看着她露在外的下巴和脖颈，一片惨白，见不得血色。他心下了然，转回身猛踩下油门，埋头于与早高峰厮杀。不同于又城专注于路况，隆多不时从后视镜打量顾年，后来干脆转过身去光明正大地看。顾年的安静让他难以捉摸。换作几年前，如果她的手下出了今天这种事，早就连性命都堪忧了。他无法确定是岁月蹉跎了她的脾气，还是她在铺垫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若从心里讲，哪怕真的是卿暮的错，他还是更偏袒于自己的队友，近似家人的兄弟。
　　顾年感受得到他们探究的眼光，包括回到公馆后Leon度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知道，他们现在上前，无非是想替自己的队友开脱两句。一进门的时候，她就在又城与他弟弟的眼神交流中看出，这次的失误跑不开卿暮的原因。只是她不想理会，不想说任何与行动有关的话。她只想去洗澡，洗掉一身彻骨的寒。
　　温热的水从头顶洒出，水流划过她光裸的肌肤。氤氲中，确认四下密闭后，她才放松起自己紧绷的神经。她左手捂在小腹的位置，上身含着胸，右手依旧止不住的在颤抖。小腹传来一阵阵剧痛，好似开着强档的电转要破洞而出。一股接一股殷红的血流从她的下身流出，很快就晕染了脚下的区域。顾年嫌弃的看着地上的血污，拿过花洒开大水流去冲干净。

　　顾年披着浴袍走出浴室，光着脚踩在实木地板，落下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拉开抽屉拿出一只药瓶。她拧开瓶盖，倒出几颗药片，抬手送进口中，仰头吞下。感到药片划过食道，她松开紧攥着药瓶的左手，身形一歪栽进身后的座椅里。宽大的意式真皮座椅几乎包裹住她消瘦的身子，她阖上眼睛，等待着神经被药物麻痹封死。
　　又城几人目送着顾年走上楼梯，消失在三楼转角处。卿暮垂着头，又城瞪着卿暮，隆多端着杯咖啡独自坐在一边，Leon和度科的目光在三人之间徘徊，客厅陷入一片肃静。
　　一杯咖啡尽数下肚，隆多看着还在僵持的几人，无奈地开口道：“这次行动虽然出了意外，不过也不算全然失败。”
　　又城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这次的错误，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Leon率先接过话，“又城哥，不会有下次。这次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承担责任……”又城打断他，“这次错不在你，你不用抢着担事。你说呢？南卿暮。”

　　卿暮抬起头，回视又城，“是我的问题，没错。”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了？”
　　卿暮吸了口气，“是我或者不是我能怎样？”
　　“能怎样？”又城瞪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在行动中故意提供虚假信息，导致队友受伤，我有权把你除名。”
　　“什么？”卿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凭什么因为她，让我离开？凭什么？”
　　又城气急，厉声吼道：“就凭我是你哥！就凭我是队长！就凭你无缘无故破坏行动！”
　　“你是我哥，我就一定要听你的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我就是讨厌顾年！讨厌她道貌岸然，讨厌你们都对她好，讨厌她抢了我的位置。我恨不得马上杀了她！”卿暮发泄时也在忐忑，他心里清楚不该挑战哥哥的暴脾气，然而对顾年的意见却是亘古久远。他等待着又城回骂自己更猛烈的话，却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疑惑中再仔细看，只见他是透过自己在看身后的什么。卿暮想知是什么使又城忘记骂自己，便回过头，却见顾年正走到楼梯的最后三四节台阶。

　　她穿着白衬衫，小脚哈伦裤，复古跑鞋，外面裹着一件毛衣外套，左手提着巴雷特。她满脸怡然，悠哉地问道：“讨论什么？还挺热闹的。”
　　沙发上四处散坐的几人此时都注意到她的出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她像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异常，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听到有人说讨厌顾年。巧了，我也讨厌她。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偏偏还不满足跑出去贩毒。罪孽深重，被送进监狱还不是死刑。没等死在监狱就出来了，还能在港口接着作威作福。就凭她命好，摊上个有钱有势的爹，便为所欲为。实实在在是招人恨。”顾年笑意不减地说完这段话，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在卿暮脸上。

　　卿暮仰头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有不甘，有愤怒，有窘迫，甚至还有一丝惭愧。顾年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反手握着枪，将枪托抵在卿暮胸口，“我说的没错吧，”说着，松开左手，把枪扔给他，“还给你，挺重的。好在放到包里没被打湿。”
　　卿暮有些慌张地接过。他抓着枪身，手指紧扣着金属的枪管，抖动着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顾年所说的，的确是他想到的。
　　又城没有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说话间她的睫毛一直在抖，就像是用尽力气才保持住声音的平稳。他站起身，与她平视，努力诚恳地说道：“顾年，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责，我作为队长向你道歉，十分抱歉。”
　　顾年缓步走到贵妃椅边，待坐稳，才抬起头，看着又城，笑道：“pardon？”
　　又城一愣，再去看她，却也只能看到她真切的疑问。他深吸口气，说道：“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责，我作为队长向你道歉，对不起。”
　　顾年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楚，只是他们连在一起的是要表达什么？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不过想来也不重要。与其思虑这些无所谓的事，南队，你不认为应该尽早定出下一步计划吗？”

　　又城瞪着她，一言不发。隆多适时地出来，说道：“怎么会呢？我们聚在这儿，就是又城带着我们在商议下一步。”
　　顾年配合地点头，“原来这样。所以，是我耽误你们了？”
　　“不，不，不”，隆多连说了几个不，“我们还需要你的建议。”
　　“建议我没有。倒是你们，最好在叶昆找到你们前干掉他，毕竟我还没在港口曝光，你们还很难拿我的身份做遮掩。”

　　隆多见她拒绝得彻底，便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过头去看又城。
　　隆多与顾年的对话，又城都看在眼里，见隆多将话头引向自己，他点头道：“的确，该走下一步了。叶昆后天的宴会什么情况？”
　　“后天晚上十点，万江酒店。宴会的主题是为他的小儿子庆生。今天上午他遇袭的事已经在港口被传开，以他的性格，势必会在明天的宴会中着重亮相，向所有人证明他没事。不过到场的会有很多业内的同行，港口的各个大佬。”
　　又城想了想，说道：“隆多，你同那些人打过交道，分析一下。”
　　“独善其身，这是他们的特点。只是，混乱中如果他们为了自保动手，无疑是给我们造成麻烦。”
　　“那也比直击他的老巢容易。麻烦，总要解决的。”说完，他将视线转到顾年。
　　顾年左手捂着右手腕，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参与行动。”
　　“什么？”又城挑眉，怒道：“你不能因为上午发生的事就拒接接下来的合作。你这是报复心理。”
　　“我没有出现的必要。南队手下都是精英，我不上自然有人代替。我就不去添乱，省的影响大家。而且，我一旦与你们一同出现，便坐定了你们是协助我越狱的那批人。与我扯上关系，只怕你们以后的特工生涯都要遭殃。毕竟我顾年可是明晃晃的众矢之的。”
　　又城一时说不出话来，目光在顾年和其他几人间左右。最后不得不开口，“你们都走吧，计划两个小时后通知你们。顾小姐，你说的很对，你的确不适合出现在宴会现场。”
　　顾年闻言很愿意，率先起身离开。隆多也站起身，快步到楼梯口截住她，眼神示意她不要走。顾年没说话，错过他，上了楼梯。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隆多见三个年轻人彼此都不知所措，便示意他们离开。等所有人都走干净，隆多走到自己多年的好友身边坐下。“又城，你别在意。顾年她这样的态度才算是个正常人，她生气是应该的。”
　　又城抬起头，“真的？”
　　“当然。我就说你不懂女人吧。”
　　“说的就好像你谈过恋爱一样，你不跟我一样，资深老光棍。”
　　隆多不愿与这个恩将仇报的人计较，想想说道：“你不必纠结这次任务。虽然棘手，但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嘛。”
　　这次任务远比表面上看见的来得复杂。南又城十分清楚，却没到同他人明说的时机。他的思虑在脑海中转过几转，方才避重就轻地说道：“有是有，可是那是以叶昆死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