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拚死一战,双方大对大,小对小动起了手,有人脸上被挖出了血痕,有人被摔倒在地上哭了,还有的被压在人家的屁股底下,挣扎不脱,垂头丧气认了输。
赵五子和高大个子还不算孬种,一个把对手的肩膀咬了一口,一个把对方的鼻子打流血了。被咬的那家伙哇哇大叫,其他人过来合力制服了赵五子,把他的胳膊和腿都平展展压在地上。那家伙骑在赵五子的肚子上,左右开弓抽了他二十三个耳光。
这二十三耳光是我被人家驯服,在旁边乖乖地站着,眼睁睁看着,用心一个个数出来的。
那一仗,我们彻底被收拾了,一个个哭鼻流涕,眼看着对手提筐大摇大摆走了。高大个子迁怒刘三亮,赵五子也一肚子忿忿,领着我们提着筐子回村,往刘家来兴师问罪。刘家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子,大家有气无处发泄,在刘家院子里转悠了半天,嚷嚷说晚上再来。
赵五子走出十几步后,突然放下筐子,从地上拾起一块土坷垃,一甩手投向了刘家纸糊的窗户。在他的带动下,其他几个孩子也效仿着扔了几块,刘家的窗户便被打出几个窟窿。我迟疑不敢,赵五子威逼利诱说今天挨打,是刘三亮骗人造成的,所有的人都必须往他家扔一块土坷垃,谁不扔谁就是叛徒,以后就再也别想和大家一起玩。
被逼无奈,那一天我们所有的人都往刘家投了土坷垃,那纸窗户就烂成了马蜂窝。
日期:2017-01-16 09:57:34
雨天的房子
那年六月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先是雷鸣电闪瓢泼而下,后来转为中雨,连下了一天一晚上。知青屋由于多年没有修葺,雨就漏得一塌糊涂。
父亲去了学校,母亲要上房去堵漏。我是家里的老大,爬上了屋顶,顺着有墙的地方走,就看出了几处漏洞,叫喊母亲给递上泥土块和小块塑料,连塞带挡带抹还真解决了一点问题。
我正自得意还想进行更大的动作,“唿嗵“一声,脚下的屋顶被踩出一个桶粗的窟窿。不容我反应,整个身子随着掉到了屋里的炕上。炕上的妹妹和弟弟吓得尖声惊叫,母亲跑了进来,抱起我又是动胳膊又是拉腿。我没跌伤,脸上被笆子划下两道伤痕。此时再抬头往上看,透过那个窟窿,可以看见阴云移动,雨丝如无数飞蝇一样纷涌而进。
爷爷和奶奶住在相邻的泥屋里,同样漏的一塌糊涂。只是,这边的教训,让我已经不敢再在屋顶上造次妄为,一切只有等天晴了再说。所以当时爷爷过来看了看,没有骂我什么,只是让母亲把被褥和一些怕湿的东西,抱到了还算安全的地方。人生经验丰富的爷爷,吸了一窝旱烟后,领着我们,几乎穿越过整个一碗村,来到了雷公嘴赵老四家。
赵老四的家比我们家强多了,半亩地大小的院子当中,长着一棵叶子墨绿的梨树,树上隐约可见酒盅大小的青梨。大门开在东头,进去后可见右面一排半腰灰砖砌成的房子。房子盖得挺高,门檐突出,墙壁光整。房门面有三套门窗,两个大家一个单间,西边还盖着厢房。大门的南端是粮仓,北端是猪舍鸡窝。虽然下了一天多的大雨,但赵家的房子地基高,院子里的雨水顺着斜度尽数流进了南边的菜园子。
赵家的菜园子有一亩多地,向外的边上栽有杨树和沙枣树,起着防护的作用,里边长着几棵苹果树,树下分片种着茄秧,蒜苗,豆角,西葫芦,可以说各种菜蔬一应尽有。母亲和我还是头一次来赵家,眼睛就被菜园子吸引住了,呆呆站在院子里,忘记了天空中正在下着的雨。
两个老汉说了一会话后,赵老四目送爷爷离开,自己就立在屋檐下看天。小脚女人嘘寒问暖迎我们入屋,让奶奶到炕上去坐。与我还算熟悉的赵五子,正在玩一种摆火柴棍的游戏,对我们的到来只是斜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我静静站在他身边,扫描着屋里的摆设,只见一溜红躺柜正对着家门摆放,西向的一边墙上,开着一道通向里屋的门。东边南北走向的通炕上铺着席子,边角还用黑布缝裹,而且被一层油毡掩盖,只露出炕沿的边角。大炕倚着的东墙上,挂着马、恩、列、毛的画像。大炕靠里的一角,被褥叠成长长的一条,用一个绣花浅蓝大布单围成长方形。绕炕半圈的炕围子,画着油彩的图案,我一眼就认出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抬头可见一根修得光整溜园有木桶粗细的大梁,梁上面整齐地横着二十多根大人胳膊粗细的椽子,全都均匀光净。椽子上面是红柳编成的笆了,还保持着原生的褐红色。由此可见,这是一套盖起来不久的新房,崭新与宽敞着实令人眼红。
奶奶坐到了赵家的炕上,娘客气地只在躺柜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弟弟妹妹身上湿冷也想上炕,被娘阻止了。赵老四见了说:“看这个媳妇,娃娃冷得都打哆嗦了,你还多的什么心,不让上炕暖着。”母亲说:“几个娃脚脏的,上去把你们的炕给弄脏了。没事的,就让他们在地下耍吧。”
长着一双小脚,身体瘦瘦,但热情又精神的赵老婆婆一叠声催促,母亲只好把弟弟妹妹抱上炕,一个个给脱了鞋子,还用衣襟给擦了脚。
回屋上炕的赵老四盘腿坐在北墙边,掏出旱烟锅子开吸,看着我对母亲说:“这个小家伙,我见过好几次,都是话不多,沉沉稳稳的,挺有那么点意思。”母亲笑着说:“沉稳个啥,刚才就是他跑到房顶上堵漏,结果把房顶给踩了个大窟窿。”赵老四说:“这不能怨娃,那房子太老旧了。”
赵家的小女儿娟子头顶着大塑料袋窝制成的雨披,风风火火推门而入,面对我们一家人的注目,笑了笑算是招呼,一边就摘了雨披,跺着脚上的泥水。
赵老婆婆在炕上埋怨说:“这么大女子了,雨这么大,你是去哪疯跑了?”娟子应了一句,进了里屋。不一会她又走出来,拉了母亲的手让到里屋坐,还说有事要请教。我知道肯定又是问刺绣的活,因为她也是跟母亲学刺绣的其中一个。
赵老四对奶奶说:“你这媳妇,现在成了全队女娃们的刺绣老师了。”奶奶谦逊说:“她那点刺绣水平,在我们老家只算一般。”赵老四说:“这是一件好事啊,女娃子们学学针头线脑缝补刺绣才是正道,省的东跑西走,一个个就像疯子,都没个女娃子样了。”
奶奶小时候缠过脚,穿的鞋跟五岁的妹妹一样大小,而且形状直,鞋头尖尖如喙。赵老婆婆看见奶奶的小脚,两人同病相怜,一下子就找到了共同点,坐在炕头上面对面说开了。
赵婆婆说:“我那时裹脚,那才叫受罪。记得那天我爹和我妈烧香拜祷,杀了一只羊羔子,让我把一双脚塞到热羊肚子里,一直捂到没了知觉后,用布子就缠了七天七夜。我哭干了眼泪,满坑乱爬,那真是痛断了骨髓,硬是把脚给弄成现在这么个锥子样。”奶奶说:“那你受的罪还不如我。我整整缠了三年多,那脚烂得连路都走不成……。”往事之苦,让两个老人感叹现在的女娃们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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