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啊,得节约多少钱啊!
D总毫不犹豫:打住!我宁愿增加30%的成本,也要按正规的工序和要求来做。我知道你好心,可能确实能帮我节约很多费用,但我不敢保证,这个工程质量让人满意,当然,我不是认为低价一定低质,但相对来说,正规工程公司,更有质量和工期保障。从另外一方面来说,我这么大项目,不能随便找些工人,就在那里搭啊建的,我得综合考虑,全盘规划。
那个包工头一样的人,一边说他太古板,一边灰溜溜走了。
司机来接我们去吃饭的路上,我终于使出我的杀手锏——夺命连环问,挖出了D总由文青转为商人的隐秘故事。
小时候的D总,人称孩子王。不管走哪儿,不仅喜欢替人拿主意,还天不怕地不怕,他爹妈见此,担心他以后会成个混混头,老师看到他,也颇头疼。到了初二的时候,说也奇怪,他突然开窍了一样,觉得调皮捣乱没意思了,开始终日埋头看书。不分类别,不辩古今,只要是能找到的书,拿起就看,当然,最喜欢的,就是写文章,就是文青们通常干的那些事。老师看他这样,认为这是个好兆头,大概是为了鼓励他,让他当了班干部。
初二,成了他人生的分水岭了。
孩子王当了班干部,开始学着用“领导”的角度看问题,解决问题,大人们也开始用不一样的标准要求他。有态度有责任,也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也就得到越来越多的赞美,而赞美,是可以催人早熟的。
但是到了高中,未来的D总才读了几个月,就放弃学业了,原因很简单,那时是1976年,刚打倒四人帮,国家有个政策,父母退休了,做子女的可以顶替工作。像他这种自认足够成熟到当男子汉、实则浮想翩翩的小文青,收拾书包就到工厂去了。
他成了一个整天上班下班,再走到宿舍写几首酸诗,然后感慨一下人生,接着埋头睡觉的工厂青年。但是,文青的气质是藏不住的,那就是——看到同工厂里,那些比他大很多的男男女女,整天鸡毛蒜皮,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觉得自己是不能忍这种没前途的生活了,开始着手准备考大学。当时工厂有个“电视大学”,他参加了,学的是电子专业,半天去读书,半天去工作。学校的教室就是在工厂里面搭间房子,想学的人到了规定时间,都到那里去,有工程师讲课,美名曰“电子专业”,但诡异的是,他学的却是装配钳工,为什么装配钳工划分在“电子专业”,到现在对他都是一个谜。
七七年起,他开始正式考大学,也是第一批参加高考的,虽然心里非常喜欢文科,但那时流行“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父母都希望孩子考理科,他高中才读了几个月,理科基础根本不行,但即使这样,还是考上了大学,大学不理想,没去。
七八年,第二次高考。每天一下班,就冲到宿舍去埋头复习,高考自学的那些书,一摞一摞的。除了上班,下班,就是看书,睡觉,哪里都不去玩,什么人都不想见。真称得上是“头悬梁、锥刺股”。当时的想法简单,一定要考上好大学,不然没出路。这一次,又考上了,还是不理想,还是没去。
到七九年,他发现情况不对了,那些新来的考生,他们是正规学校学出来的学生,有完善的基础知识,有完整的学习时间,更有一颗单纯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心,而高考试题的要求,却越来越高。他们这些没有受过完整高中教育的,越来越难应付试题了。他想改志愿,学中文,但他父亲不让改。未来的D总说,你不让我改我就不考了。父亲也挺开明,说你不想考就不考吧。
到了八零年,他再次高考,终于考了个相对满意的分数。有好几所学校,好几个专业可以选择。他找来找去,终于看到一个专业叫“企业管理”, 也不是太懂,问人家是干吗的?人说这个专业是去当厂长啊。他心里乐开了花——这专业好啊!我一个当工人的,当个经理就不得了了,学了这专业就能当厂长?那不是管一大帮子人?赶紧报了这个专业。后来了解到,这个专业也确实是当时要的分数最高的。他是以那一届最高分进的,又做了班长。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内心是个文学青年,但还是比较务实,觉得抓经济建设比较有前途。在学校开始认真规划自己的未来,要看多少书,要学到多少知识,要达成什么目标,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一心一意做表现,终于如愿入了党。
大学毕业后,分到某省纪委,算是毕业生里,最好的单位之一了。当时有个机会去国家纪委组织的一个研究生班去学习。在那里,他眼界一下子打开了,意识到,这些人,跟从前遇到的人,水平,格局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在别人还在仰望他那铁饭碗的时候,他已经蠢蠢欲动,想到更广阔的地方畅游。
可是能到哪里去呢?那个年代,要从一个穷困省走出来,到北京,上海,基本是不可能的。唯独深圳不一样,深圳对外开放,大量招人,再加上又是特区,有很多吸引人的政策。正在这时,他一个到深圳的同学,回老家,跟他大肆吹捧深圳,说深圳多么好,厕所不仅在屋子里面,还放香水,随便让人喷;厨房不仅不用烧柴火,连一点油烟都没有,比许多人的卧室还干净;地上你踩一个月都没半点灰尘;大热天的屋里空调开了比秋天还凉快;马路上各种名牌轿车数都数不过来;世界各种品牌的电子产品都能很快在街头看到;跟香港很近,抬一脚就过去了……
他坐不住了,逮着机会,到深圳一看,确实不错,当即下决心,去!
他写了四封求职信寄到深圳,四个单位都要,分别是深圳大学、赛格集团、建设银行,和深圳市委。为什么可以得到如此厚爱呢?因为他在之前的单位,在全国比较有名的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十篇比较有影响力和份量的文章。在他那个年纪(当时只有26岁),这种事还是相当给人贴金的。
他跟父母商量去深圳的事,他母亲不言语,看着墙上的中国地图,盯着“深圳”那一块,半天才说:“哎哟,你现在的单位好好的,偏要跑那么远,深圳,你到那里去了,我们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你啊?”
好在他父亲比较开明,内敛,也更有魄力,说:愿意去,就让他去闯一闯吧,年轻人出去看看也是好事。
1987年,未来的D总,带了一件行李,托运了32包书,跑到了深圳。第一感觉是,从此以后,就要在这里落脚了,举目无亲啊。第二感觉呢,哎呀妈呀,要讲普通话了。边说边学,刚开始说普通话的时候,很蹩脚,人家几乎听不懂。
他在深圳一个万人艳羡的单位干了几年,又按捺不住了,想自己干!在同期进单位的人里,他是提拔最快的,领导也非常不舍得,可他还是非常坚决地出来,一是心里面还是有些躁动,觉得在机关里面受束缚;二是南巡讲话,他觉得有很多机会。
然后,他从公务员变成了下海商人,真的闯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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