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8-31 13:09
曲折的出身
1990年下半年的北园江湖注定是一个群雄并起的局面,所有的混子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抛弃了古典流氓的那一套价值观,转而信奉拜金主义,俗话说乱世出好汉,时势造英雄,正是这一年的下半年,江湖上突然崛起了两个不平凡的人物,他们俩的横空出世,犹如两道耀眼的流星,划破了北园的天空,更是让众多年轻的小混子们趋之若鹜。
在描述他们俩的光辉事迹之前,还是得先捋一捋他们各自的出身。1972年,一个男婴呱呱落地,降生在北园第四人民医院,他的父母为他取名:方洪磊。方洪磊的父母都是文丨革丨之前毕业的大学生,又是同班同学,毕业之后都被分配到了同一个单位,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又是同窗,走到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俩的出身都不好,一个是地主少爷,一个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在文丨革丨时期都被打成了“黑五类”,他们俩的结合既有爱情的成份,也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按理说生了儿子是大喜事,可方洪磊的父母却不这么看,因为他们俩口子事业心都非常强,都不想被孩子拖累,而且双方的老人都已经死了个干净,没人能帮得上他们,所以自打一出生,方洪磊就被父母视为一个累赘,一个多余的人,所以在他成年之后的记忆里,父母就是两个冷冰冰的符号,与温暖、亲情这些字眼通通沾不上边,当然,方洪磊的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他们不会在肉体上虐待方洪磊,但是他们对于方洪磊的忽视和冷漠却塑造了方洪磊最初的人格,为他成年之后驰骋黑道奠定了必要的性格基础。
1975年,刚满三岁的方洪磊被父母送进了北园一家全托的幼儿园,一个月才接回家一次的那种,就是在幼儿园,小小年纪的方洪磊就初显狰狞,制造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血案。
日期:2016-08-31 13:10
此时的方洪磊已经读到了幼儿园的中班,这天上午,老师带领中一班的全体小朋友在操场玩“丢手绢”的游戏,方洪磊也参加了,玩了大半天,拿着手绢的小朋友就是不肯把手绢丢在方洪磊身后,这让方洪磊很生气,于是他站起来大声抗议:“你们为什么不把手绢丢在我身后?”谁知,拿着手绢的小朋友赵学军义正言辞地驳斥他说:“方洪磊,你是地主资本家的狗崽子,我们劳动人民的手绢不能让你弄脏了!”那个年代阶级斗争的思想教育深入人心,“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句话被所有人接受,动不动就以“出身论”、“血统论”给别人扣帽子,就连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都能说得一套一套的,赵学军话音刚落,周围的小朋友们都哈哈大笑,纷纷讥笑方洪磊是地主资本家的狗崽子,一时间,方洪磊成了众矢之的。
方洪磊脸都白了,气冲冲地离开了现场,压根懒得反驳,因为没啥可以反驳的,他确实是地主资本家的狗崽子,但是不反驳不等于不反抗,方洪磊径直来到了幼儿园的厨房,他想拿一把菜刀把赵学军小朋友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可惜菜刀挂在墙上,方洪磊人太小根本够不着,最后实在没办法,他拿了一把吃饭用的不锈钢叉,然后又回到了操场找到了还在游戏的赵学军小朋友,二话没说,举起手中的不锈钢叉狠狠地攮在了赵学军的腮帮子上,当场就戳出了三个透气的窟窿眼。
小孩子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赵学军当即捂着流血的腮帮子嚎啕大哭,很快就把幼儿园的老师,园长都引了过来。方洪磊的这一惊人举动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幼儿园,他成了千夫所指的坏份子,小流氓,反面典型,幼儿园的园长把方洪磊带到了办公室,问他为什么要用不锈钢叉扎人时,方洪磊竟然一昂头,慷慨激昂地说道:“赵学军是修正主义反动派,我扎他是要消灭他,是要保卫毛主席,保卫红色江山永不变色!”小小年纪的方洪磊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本能地知道,拿钢叉扎人,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后果很严重。
园长就是赵学军的奶奶,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孙子不是修正主义反动派,出于给自己孙子出气的目的,她狠狠扇了方洪磊十几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她要让方洪磊这个狗崽子知道,劳苦大众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更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污蔑的。十几个耳光过后,方洪磊的脸变得又红又肿,但是他竟然一声都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没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但是园长看到了年仅三岁的方洪磊眼睛里闪烁出一种傲岸而冷酷的光芒,那种目光绝不是狗崽子所能具备的,那是荒山野岭里的孤狼才配拥有的目光,这目光让园长不禁心里发毛,她心想这孩子将来长大了,绝对是掉脑袋的货,尽管园长不是一个具有公平、理性、民主、法制精神的人,但是多年之后回过头再看,她对方洪磊人生走向的预测基本是准确的。
为了自己孙子的安全,园长给方洪磊调换了班级,从中一班调到了中三班,因为中三班的老师孙老师也是地主家大小姐出身的,而且这个班里的小朋友大多数也和方洪磊一样出身不好,都是“黑五类”的后代,园长觉得让这帮狗崽子们去狗咬狗吧,咬死一个算一个。
日期:2016-08-31 13:11
当天下午,接到通知的孙老师亲自将方洪磊接到了中三班,当孙老师牵着方洪磊冰凉的小手柔声询问他为什么要拿钢叉扎赵学军的脸时,不知为什么,方洪磊感觉孙老师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他没有再撒谎,而是说出了实情,他说赵学军骂他是地主家的狗崽子,所以他要扎赵学军。
孙老师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方洪磊的头问道:“那你是不是地主家的狗崽子呢?”方洪磊想都没想,用力点头说是,孙老师又问道:“那地主家的孩子为什么就是狗崽子呢?”这下,方洪磊回答不出来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他明明和劳苦大众长得一个样,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饭,一样的热爱祖国,热爱毛主席,咋就成了狗崽子呢?孙老师知道方洪磊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她凝望着方洪磊的眼睛,很温柔地说道:“小磊,你要记住,别人说你是什么,你不一定就是什么,你自己认为自己是什么,那才是最关键的,明白吗?老师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地主家的狗崽子?”
对于孙老师的话,当时年幼的方洪磊根本理解不了,所以他没有回答自己是什么,他大声说出来自己最初的人生理想:“等将来长大了,我要消灭所有说我是地主家狗崽子的人,全部消灭,一个不留!”太悲剧了,仇恨社会的种子,这时就已经深深扎根在了方洪磊的灵魂深处。
孙老师无奈地笑了,她知道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只会让方洪磊更迷茫,她轻轻地将方洪磊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红肿的脸蛋,轻声说道:“不管别人说什么,老师都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是狗崽子,好吗?”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却母性十足的话,让桀骜不驯的方洪磊彻底融化了,他一头扎进了孙老师的怀里嚎啕大哭,所有的委屈与伤痛在这一刻伴随着泪水倾泻而出,一个人的外表越是冷酷坚强,内心就越是敏感脆弱,当时小小年纪的方洪磊因为环境所逼迫,已经学会了伪装,这种伪装却在孙老师的温柔呵护下,瞬间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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