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9-06 23:02:55
本以为老丈人还在睡觉,老远就看见黄老财家里亮着灯。季杰抬手敲门,门自己开了,黑影里站着一个人,烟袋锅明灭不定很像是独狼的眼睛。季杰扑腾一声跪下去嚎叫,“爹,黄杏不见了,你救救我吧!”
黄老财一声未吭转身就走,季杰爬起来跟着他回到屋里。火炕上方的孔洞燃着油灯,火苗不太亮照着一室的昏黄,丈母娘披衣坐在炕上抹着眼泪。
季杰心下疑惑,黄杏离家出走的事是刚刚发生的,丈母娘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黄杏提前通风报信过?这就有点不厚道了,怎么着我是你的女婿半个儿子,好歹给我说一声让我有个防备,不声不响闷我葫芦,这不是合起伙来欺骗我吗。
季杰的火气当即就要发作,却见黄老财从褥子底下摸出厚厚的一沓钱,错略估计得有五六百块,这可是一笔巨款,在当时的年代能盖一栋砖混结构的瓦屋。季杰愣住,不知老丈人这是要唱哪一出。
黄老财叹口气,老脸的褶子云翳厚重,“事情已经这样,俺们家对不住你。话又说回来,当初我和黄杏的娘就没看好你这门亲事,自己养的女儿,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三馋四懒不说,特爱大手大脚花钱哪像是居家过日子的人。你可倒好,宝贝似得偷了去。如今吃了大亏,你也怨不得俺们俩口子。这些钱你拿着,我和黄杏的娘辛苦积攒多年存下的,回去后,你再寻一门亲事延续香火。咱爷俩的缘分到头了,我不再是你的爹,你也不是俺女婿,逢年过节的,你愿意来看看,俺们老两口打心眼里高兴,不想走动,也不逼迫你。就这么着吧。”
黄老财把钱塞进季杰的怀里就往外轰人,“走吧走吧,我和黄杏的娘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再这么熬下去,明年的清明节说不定还真要劳烦你在俺的坟头烧纸呢。”
黄老财一路推推搡搡把季杰轰出家门,砰地一声扣下死门栓。
日期:2016-09-06 23:03:23
外面黑乎乎的天没有半点要亮的意思,季杰抹去眼泪,从怀里把钱拿出来,顺着门缝一一塞进去,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家。
不能就这么算了,黄杏实在不愿意跟他过就随她去吧,儿子是我的,延续香火全指望着,即使拼上这条命也要把他抢回来。胡老狗,这辈子俺和你势不两立,再见面,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定口古城又不是没去过,念书的时候待过三年,有啥好的,不就是吃的穿的比农村人好些,再就是酒楼饭馆电影院美女帅哥养眼,可俺不稀罕,还是喜欢山清水秀的季老庄,这里空气好,吃的喝的都在眼前供着,关键是乡亲们忠厚老实,见了他的面喊他一声爷爷,听了别提有多舒坦,哪像在外面,看他破衣烂衫的,人家恨不得喊他一声孙子,还不赶紧滚蛋。
怎么去还真是件愁事,坐火车去最省事,可票价不便宜,他掏不起,家里还剩七块钱,还得算上小钢镚。衣柜里最底层原先放着三十块钱,那是他这些年省吃俭用辛苦积攒下来的,现在不见了,估计是被黄杏顺手牵羊弄走了。这女人心真狠,当初咋就看不出来,俩人之间谁先勾引谁的,现在来看,黄杏居心叵侧并非一日,而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何目的,季杰一时半会儿分析不出来。
七块钱,连同零碎毛票,季杰仔细卷起来放在贴身的衣兜里。他不想再麻烦乡里乡亲,大家伙的日子都过得不容易,这些年为他操碎了心。他已经长大,老婆孩子都有了,再这么厚着脸皮东借西借要钱花还不如一头撞死。趁着天未亮,季杰带上干粮背上行囊准备一个人走路去县城,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凭着顽强的意志,他相信一定会到达目的地。
天色透亮的时候,季杰已经离家很远。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一辆马车从后面超越,季杰嘴巴抹了蜜,“大叔,你是西庄的吧,我是季庄的,请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大叔说:“季庄的,好啊,你去哪里?”
日期:2016-09-06 23:04:02
“我去定口古城,是不是顺路啊?”
“嘿嘿,顺路是顺路,可我不去定口,我去岘古镇,你呀也算是有福,岘古镇的马车店我是熟悉的,我找一位朋友捎你去香店,那里可就隔着定口古城很近了。”
季杰千恩万谢上了车。季杰没话找话,“郭叔,小乔、春香还有他瞎眼娘还好吗?”西庄人一般都姓郭,季杰这一声称呼指定没错。“他们呀,听说一家人搬去县城住,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呀。”季杰和郭小乔是同学,俩人关系一直不错,只是近几年不大来往,渐渐有些生疏。
下午过半的时候,马车到达岘古镇,郭叔请他吃了一回高密炉包,那种香喷喷的滋味,即使过了很多年他都没有忘记,为了寻找记忆中的味蕾,他甚至开着奔驰车专程去岘古镇寻找这种滋味,可惜的是,包子还是原来的包子,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
还真如老人家承诺的那样,天色向晚的时候,季杰坐在了另一辆马车上。这车是去香店送土豆的,车老板姓曹,不苟言笑,拿出葵花牌纸烟给他抽。这烟价格低廉七分钱一盒,季杰不会抽烟,想抽他也没钱买,但还是接过来叼在嘴上吞云吐雾一番。
夜凉如水,一头老马摇着响铃行走在寂寞的古道上,陪伴他们的还有一盏马灯,照不远,昏黄的光影,估计是用来吓唬走路的野鬼。群山环绕古道,冷月挂在树梢,车老板竟然睡着,季杰毫无睡意,他在想自己的儿子琦瑶,想他调皮时的模样,躲在暗影里忽地跳出吓他一跳。
夜里搂着睡,睡到半夜,小家伙喊他。
“爸爸,我要撒尿。”
“儿子,爸爸好困,夜壶就在炕头,你拽过来自己尿。”
“爸爸,我人小,抱不动啊。咦,爸爸你快看,夜壶上蹲着一只猫。”
“胡说些啥唻,家里哪有猫,眼花了吧?”
“真的真的,它就是一只猫,尾巴大大的,咦,它耳朵好小呢,眼睛也不大,尖下巴呢,爸爸,它在冲我笑。”
马车剧烈抖动,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声,车老板被吓醒,他瞅一眼夜空嘟囔说:“这路越来越不好走,公路局这帮孙子就知道架鹰遛狗烤兔肉,也不找人修修。”翻个身,老曹又打起呼噜。
不知何时,季杰睡过去,冷雾袭来的时候,他觉得浑身难受,困倦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车老板一眼不眨地盯视着他,吓他一跳。这天不知何时亮了,只是大雾弥漫看不清路。
日期:2016-09-10 21:17:23
“雾这么大,还有法走么?”季杰担心自己的行程因为大雾而被耽搁。
车老板顶着一头的雾水安慰他,“放心吧,误不了事。你眼里的雾是雾,牲口却不认得,它凭籍知觉走路毫不费力。我这头牲口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年了,你就是给它蒙上眼睛照走不误。为何有识途老马这一说,这都是赶马车人得出的结论。”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山里的雾越来越浓,厉害的时候,即使和车老板面对面都看不清彼此,只能听见老马的脖铃一路叮叮当当走得欢快不曾有丝毫的呆滞。季杰一时感动的泪流满面,或许他想起了黑鬼,波涛汹涌的运河水……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