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历史 一段文字 记录一个边塞城市的一段故事》
第32节作者:
ty_华哥708
日期:2017-06-29 09:01:44
李进了会议室,问张科长,你叫我有什么事?张科长一怔说,我什么时候叫你了?小李说,咦,一个女的在门口喊,说你叫我。张科长说哪有的事……但他立即就反应过来,说,快,快回去,调虎离山计,有人偷东西了。
俞兆远的手是伸进去了,但是没想到那几摞烧饼正放在耷拉在窗台的窗帘上,无论手怎么伸过去,都拿不到烧饼。他正在琢磨如何拿到烧饼,房门就突然开了,小李跑了进来。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他一着急就用力伸长手臂去拿烧饼,扯动了一下窗帘,结果烧饼全掉到地下去了。他看偷窃无望,抽出手来就跑。他跑到东边,正好两个丨警丨察从山墙后边迎过来,就又掉头往西跑。没跑上几步,又见张科长提着手枪堵住了去路。他只好站住。
张科长走到他跟前,手枪指着他的肚皮说,啊呀俞兆远,你就偷疯了,在碱泉子农场偷,到了兰州还偷!你怎么是这么个贼骨头?你再偷,你再偷我把你一枪崩了!
因为偷窃失败,俞兆远非常沮丧。此刻听了张科长的话。他把大衣敞开了怀,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肚皮说,你朝这儿打,你朝这儿打。你把我一枪打死算球喽!
张科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不偷就不行吗?
他说,那有什么不行呀,我不偷当然行呀,你给我几个烧饼吃,我不就不偷了吗?
日期:2017-06-29 09:02:26
小
张科长说,俞兆远,我先把话说明白,那烧饼我一个也不吃,可是我也不能叫你吃。我要是把烧饼给你,你早就没命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们的肠子现在比纸还薄,不能一下子吃多了。吃多了肠子就挣断了。俞兆远说,这你就说错了。我的肠子是薄,可那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炼出来的,啥都扎不破。夹边沟的树叶子扎不破,芹菜秆秆扎不破,烧饼能扎破吗?张科长瞠目结舌半晌,说,这是大夫说的!
俞兆远在招待所休养了一星期,他女人接到通知来接他回家,书包里提着花卷。临走时,张科长嘱咐女人:你可不要乱给他吃的呀,出了这个大门,要是胀死了,我可不负责任。
出了门,两口子走到自由路火车站去乘开往西固区的市郊列车。在站台等火车,俞兆远对女人说,给我个馍吃。女人不给他。女人说,张科长说了,你们刚吃过午饭,不叫我给你馍。俞兆远突然就哭了:
在夹边沟饿了三年,没吃的,差点把命送掉;回家来了,你还不给馍吃……哎咳咳咳……
女人怔住了,良久才明白原委,掰了半个花卷给他。看着他的吃相,女人也哭了:我哪里知道你吃不饱呀,你来信就没说过吃不饱的话,一次也没说过……嗯嗯嗯嗯……
日期:2017-06-29 09:03:25
在金塔县城建局家属楼的一间住宅里,俞兆远先生讲述完了夹边沟的故事,又补充说,哎,说起我做贼的事,丢人得说不成:回到西固的家中,三个月过去了,我的腿已经有力气走路了,可是肚子还是饿得受不了。一天到晚心里就想着吃的,还特别是想吃生粮食。做熟了的饭菜不管吃多少,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有一天女人上班去了,我偷着把面柜柜上的锁子捅开了,用一个大茶缸子挖了一缸子苞谷面,放在我的书箱箱里。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用小勺勺舀着吃上几口。生粮食吃着那个香那个甜呀……要是不吃那么几口就上床,就半夜半夜的都睡不着觉,肚子咕噜噜咕噜噜地响,那个难受呀……我吃生粮食的习惯,直到1962年冬天才克服掉,因为那一年女人要和我离婚。在法庭上,她提出的离婚原因之一是指控我偷面柜柜里的苞谷面吃,还非要生吃不可!她说她忍受不了这种侮辱:邻居们都知道了,她克扣丈夫,不叫丈夫吃饱,逼得丈夫偷家里的粮食……
日期:2017-06-30 09:01:29
今年深秋的一天,我终于寻到了席宗祥,在兰州市东城巷一栋很旧的楼房的顶层。听说我是专为了解夹边沟的情况来找他的,他大为惊讶。他一边叫我进房子一边问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夹边沟出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家的?我说你叫我坐下呀,坐下我再跟你说。
席宗祥剪着一头很短的白发,面孔红润,运动员似的身材,根本就不像个六十七岁的老人。尤其是他听了我的话,一只手搔了搔后脑勺,笑着说请坐请坐,脸上出现难为情的神色,就像是个大孩子。
我坐下了,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看看这封信,看完信我再说。
他接过信坐下了,看信,仅仅看了个开头,就嘿儿嘿儿笑了:俞兆远,嘿嘿,是俞兆远介绍你来的呀。
我也笑了:对了,三年前去金塔县采访俞兆远,他就写了这封信。他说你们是好朋友,叫我拿着他的信来找你,你会接受采访的。他说你是个开朗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藏藏掖掖躲躲闪闪。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老俞三年前给你的这封信嘛。
席宗祥一口的兰州方言,我便也用方言回答。
是三年了,主要是这几年来我都在河西采访,一个县一个县一个人一个人地找。再说,我也是二中毕业的,我想,等我采访完了河西的人,回过头来再采访你也不晚。
他似乎有点惊讶:你也是二中毕业?
我说,对呀,我们是校友呀,你不是五零年二中初中毕业的吗?我是六五年毕业的。
他说,我哪年毕业的你都知道了?
日期:2017-06-30 09:01:49
我笑了:那还能不知道吗?好几个人都跟我说过你。我还知道,你是怎么划成右派的。还知道你在夹边沟的戏剧性的故事……你就谈一谈吧,谈一谈你的故事。
席宗祥也笑了:嘿嘿,我有什么可谈的嘛。夹边沟的右派大都是知识分子,而我才是个中学生——连高中都没读完——我跟人家不一样。
这才是我千方百计要找到你的原因。我觉得太有意思了,不管是当右派或是在夹边沟,你跟别人都不一样。说吧,请从头说起。
经过一阵寒暄和聊天,我和席宗祥谈得很投机,就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很快地他就讲起自己的故事来——要说我去夹边沟,那还得从1951年说起。你不是知道吗,我是1950年在二中初中毕业的。然后我就去师大附中上高中。师大附中是甘肃最好的中学,现在也是最好的中学——甘肃省的重点中学,高考录取比例全省第一。我上师大附中的目的,也就是想将来考个好大学,名牌大学,可是1951年出了一件事。
那年秋天的时候,我已经上高二了,天已经凉了,好像是10月中旬的一天。那时候学校条件不好,虽说是名牌中学,但课桌很旧了,桌面坑坑洼洼不平,我经常在桌子上铺一张报纸。那天,我往桌子上换了一张新报纸。换好之后在板凳上坐着,发现报纸上印着毛主席的大幅照片。也怪了,平常看见毛主席的照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那天看着毛主席的照片,总觉得毛主席长得太秀气,有点女人相,不威风。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就是这种感觉,可能是当时我把他和斯大林相比的原因吧。那时候我们的教室里就挂着马恩列斯的伟人像,斯大林穿着元帅服,留着八字胡,很威风的样子。于是,我就拿起毛笔给毛主席画了一副胡子,斯大林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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