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搞出事情,当晚对双哥的审讯简单草率了很多,花样不多的审讯也难以再三调动起大家的热情,这个热闹了三天的节目也就草草收场了。
随后双哥就被下到了其他号子,总是有干部会问起他迟迟不散的方向盘,双哥夹着尾巴装着好久的孙子坚持说办案单位所为,直到他获释要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才放胆悄悄对阿来说:我出去要告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告没告的我不得而知,只知道双哥的老婆来看守所大闹一场,并表示这个事情要向上级部门讨要说法,据李公子说此女实为悍妇一名,搞的大武所长相当被动,要求监区积极内查配合解决了问题。最后是小东北被发配到了李敬的号子,也算是给了一个说法吧,这个说法的意思就是小东北组织策划了一切,小东北欲哭无泪悲伤地背起来到了十二号。
**犯的事情,我想说的也就是这么多。
日期:2016-10-14 17:17:27
号子里闹得乱哄哄的时候,我在潜心研究四木给我送进来的《牛鬼蛇神》。书脊上加粗的几个字,马原王者归来。我在心里对这个提法鄙夷了许久,出版社为了卖钱真是什么肉麻的话都敢往上印。
马原这个名字我不陌生,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就跟四木就马原到底好不好,到底好在哪里产生过讨论。四木说马原牛逼,写的是未来的小说,更牛逼的是敢说小说已死。虽然他再三推荐,最终我还是没有翻看过其中的任何一本。那时候,我正迷着王小波和乔治奥威尔。
在号子里收到这样一本书,我猜想不会只是一本书那么简单,一定有家人要传递的信息。我快速翻看着,果然从里面掉出一张大头贴,背面是老婆写的两个字:加油。这是我和老婆孩子在入监前一天拍的,照片上我们表情夸张,五官扭曲,但是其中的快乐是显而易见的。我赶紧拾起相片,独自来到了风场。阳光下,我们的笑容灿烂得难以置信,看着风场外菜地里摇曳着的绿色小苗,我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不休地流下来。
我就那么看着栅栏外的天空,任凭自己控制不住的眼泪流淌了好一阵,崔哥从背后搂住我的肩膀。我把照片递给他,他看了一会也沉默了。我们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我的眼泪被风吹干,我的思绪才从想家的情绪里回到了我的现实生活。
所谓自由,并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而是不想干什么就可以不干什么。我不想待在看守所却无法离开,这说明我的自由被限制了,而限制我自由的是我曾经的作为,我为曾经的贪婪付出了我应该付的代价,这个代价好沉重。
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翻看这本出版不到一年的书,全书讲述了两个不同生活环境的少年,用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思考体验出的生活,天马行空,充满神秘主义色彩。书中对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宗教用作者切身的视角进行了解说,其中还涉及鬼呀神呀兽呀,让我不得不一边看一边思考,很有点哲学思辨的意思。翻倒65页的时候,我看到靠近书脊的里侧用铅笔写着一行很小的字:坚持,哥,不要放弃,我们都在等你。看到这熟悉的字,我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好在有了之前的情绪的宣泄,我很快地止住了伤悲继续看我的书。
看守所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在阳光的沐浴下享受,从这天开始,我享受着书本带给我的幸福。我自认是一个爱读书也读书不少的人,但是这种幸福的感觉在外面是体会不到的。物质越是贫乏,就越容易获得幸福感。就像我现在,一本书,一口猪头肉,一杯茉莉花茶不啻于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因为组织生产经常要在监区里跑,对我们这种没个名分的跑号,三哥说是人家大跑小跑都是正规编制,咱们几个就像是伪军,不能叫跑号只能算是乱跑。后来我们就以乱跑自居,我们都很享受乱跑的生活。在监区转悠就难免要给各号子间传递东西,烟、茶叶、食物饮料,书也是其中的一种,这让我产生了一个让书能流动起来的想法。因为敲诈的少,所以我是比较受欢迎的乱跑,经过我手传递的东西也就很多,把这些需要传递的书加上我自己的书再加上可以借出来就是可供自己调配的资源。
监区里的几个藏书大户尽在我的掌握。比如老邓,是我不喜欢的那种人,总是喜欢站在床上抱本字典看呀看的,我觉得很大程度上有装逼的成分,于是在很长时间里如果不是必要我几乎不怎么理他。但是他是我的一个稳定的客户,住了四年看守所的他有两箱子书,这让我恨不得从他手里抢过来,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为了能看到他箱子里的存货,我开始刻意跟他聊天换书看。有借有还的交往就多了起来,我的目的很单纯也就是他的书,他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希望我给他跑腿,各取所需两下相安无事。
把东家的书调给西家,再拿西家的书去换南家的,这就是老陈他们常说的买卖,只是我们的买卖貌似比他们高尚些。经过这样的调配,就可以保证我有足够的书可以看,我想就是再住两年也断不了。我的流动图书馆就这样建立起来,我是那个唯一的管理员,唯一需要费心的就是自己要记住书的出处和流向,好在里面能调配的书实在有限连三位数也超不过,畅销书就更少,想犯错也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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