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耳目这个工作都是由头铺二铺来完成,我见到过一个耳目的名单上面也都是头铺二铺的名字。这只是一个给上级通报的一个统计,走一个过场而已,真正的耳目往往如我不着痕迹,只有藏的深,才可能挖的狠,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到干部想要的东西。
做耳目,在监室里是被人不齿的,在中国人的思想里耳目就等于踩着别人往上爬就等于背叛。这样的背叛我做过一次,我做过一次,但不是这次。这次我没有交代出任何让秦所满意的东西,也没有给任何人穿小鞋,只是把我知道的一部分和我不重要的想法分享给一直待我不错的秦所和马队。
耳目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深挖犯罪检举立功。这样的事情跑号是很愿意去做的,一旦检举的事实成立,他们就有机会立功减刑,减刑幅度与案子大小相关。这也是很多人愿意留在看守所服刑的原因,李公子热心当大跑的原因,检举一个杀人犯三年两年就减下去了,在监狱里熬得熬多久才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检举这种事情在看守所叫深挖犯罪,看守所每年都有深挖犯罪的任务,而这些任务一般都责无旁贷的落到跑号的身上。二姑娘挖出了一个偷黄油的案子,逼迫着被检举者写下认罪书,为此被检举者加了刑,只是这个小功没有算到他的头上,不知道算到了谁的头上。这件事让我认识到不管和哪个人,都不能无话不谈,因为看守所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同二姑娘乃至任何跑号更是要保持相当的距离。
监室里的老陈很高兴,兴高采烈地和崔哥聊天,见我回来就把我也叫在一起,低声规划着今后应该怎么管理监区,我们该怎么分工。聊了一阵,最后表态应该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一听好吃的崔哥来了精神,表示他拿手的绝活是油摊摊。老陈叫过二姑娘耳语了几句,二姑娘已经按捺不住地表示赞同了。
大约是吃腻了外面小饭店的味道,干部经常会从监区里抽掉一两个手艺不错的在押人员掌勺,做一些家常菜。为了方便起见,留作库房的十四号直接成了监区的后备厨房,锅碗瓢勺油盐酱醋,一应俱全,作为资深吃货的崔哥主动承担起了面食的制作。对此,我曾经反对,我的意见是跟干部打交道是有风险的,给干部做饭就是跟干部打交道。但是,前两天吃过崔哥炒的八个鸡蛋的蛋炒面之后,我不好再说什么。
眼见老陈指使着崔哥又要动火做饭,我从背后拽了他一把,他扭头说,没事,二姑娘说会把外面干部搞定的,反正他们也得吃饭。老陈看了我一眼,我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不再作声。
日期:2016-10-10 18:37:43
不一会,二姑娘拎着半袋子白面回来,交给崔哥,老陈说到十四号做吧。我就拎着面跟崔哥往监区后面走,一边走我一边说崔哥,不能老给他们当枪使,万一惹得哪个干部不高兴,老陈就是想兜也兜不住。崔哥笑我胆子小,做了这么多次饭,哪次不也没事么。他还提起五一节包饺子的事情,我不禁微微一笑。
五一节当天,干部说吃饺子,二姑娘进来问谁会和面,谁会擀皮儿,谁会包饺子,老陈和崔哥报了名,到了包的时候,把我也拉上一起包。从心里我不大愿意干这些,所以包大馅饺子,准备速速干完拉倒。刚包了一个就被老陈止住了,你这馅完全可以包三个饺子,照你这个包法,还不够干部吃呢,还能轮到咱们?我一下没明白过来,给干部包饺子跟咱们有啥关系?老陈面带狡黠地笑,你傻呀,今天当班的就那几个干部,能吃多少?馅少点,多包点,剩下他总不能全倒了吧,总得给干活的吃点吧,像你这么个包法,干部都不一定吃得饱,这不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
霎时间我对老陈的敬仰就如同滔滔江水,真真的蚂蚁腿上也能刮出肉来,不服不行,那天我们吃了一顿幸福的饺子。
崔哥说起这个我也就觉得自己庸人自扰了,多做出一点留给做饭的也是惯例,再说是在监区里,想来问题不大。
十四号是监区倒数第二个号子,这里存放的不是在押人员,而是一些生产器具、药品、在押人员衣物等,总之有什么不便在监室拜访的东西就会被放置在这里,号子里的人都管这里称为库房。
库房的布局与其他监室无异,不同的是这里摆放的大多是需要由我分发出去的生产材料和收回来的半成品。我总是习惯性的叫它“十四号”,因为这里属于我,在这个没有人只有物的空间里,我能体会到的是一种难得的放松。我想崔哥是有体会的,每次去十四号的时候,他总是会补充一句:要不我跟你去?然后,我们就出门向右,走上一百米,来到没有生命迹象的十四号。
在十四号干活的时候,我们总是把效率搞得很低,一上午能干完的活儿干他一天,一天能干完的活儿就分成三天干,只要不影响生产,只要我们忙忙叨叨的手里拿些东西,没有人在意我们的效率怎样我们的活计是不是有必要。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能对身边的崔哥或者三哥说一些关于号子里某些人某些事的看法,或者相互提醒避免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发生。我在心里把这里当成我们的俱乐部,这是我们的沙龙,虽然这里没有达官贵人淑女名媛,虽然我们只是在押人员。因为没有人被关在这里,所以通常十四号在干部监控中比较不起眼,这给了我们放松下来的机会,几个私密的弟兄在里面聊几句私密的话题,在二十四小时贴身防守的看守所,这是一个很难得机会。
只是,既然我知道十四号的妙用,同样负责生产的老陈就不会不知道,他像我一样喜欢这里,喜欢在这里说一些在号子不敢说的动情话和狠话。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虽然他看上去很愿意跟我说知心话,但对于他的知心话我只是虚与尾蛇地应付着,对于他我始终抱有成见,始终记得他挖坑的那些传言。每到这个时候,十四号就不再是我的俱乐部,我总会找个茬口回到号子里去。没法与别人争,躲开我觉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我而言,十四号是一个能体现我自身价值的地方,同时他也是我做买卖的基地。每逢遇到检查,所有监室的违禁品就会存放在这里,这个时候往往我就可以开展自己的买卖,帮别人提他们寄存的烟、药等物品,上道的头铺就会给我一些不多的供奉,我不是个能拉下脸问人要的人,所以有那么些供奉我也很满足。对一些不上道的头铺,通常总是能找出些托词推掉,时间长了,不上道的人也开始上道,买卖就越发的好做了。关于做买卖这件事,我本是没心情做的,但是在号子里呆久了,在外面跑多了,如果不吃些供奉下点货,号子里的人会觉得你好使唤,我不想给他们这种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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