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小卖部里也会有一些平时见不到的商品,比如半真不假的烟,一些品牌的食品。统一购物的时候这些东西是见不到的,想买这些东西需要给管理小卖部的人犯送礼,送多送少取决于个人交情,后来我见到过柱柱请这两个人喝酒。
过渡号的情况比较复杂,一般情况下,在过渡号的人一周前后都要下到别的号子。每个号子都希望分到自己号子的人是带着账下来的,但是这个愿望通常很难实现,因为在过渡号上账的都跟我一样被二姑娘捋个精光。他看着顺眼的,下号时给发几包烟,带两箱方便面,他认为得罪过他或者他不喜欢的,就给一箱方便面甚至空着手打发下去。
这还不是利益链条的全部,每个号子在完成购物后要将购物的30%上交到过渡号,理由是,过渡号代表整个监区服务干部,包括干部抽的烟,喝得茶以及早餐饮料什么的都要由过渡号负担。跑号不是给自己跑,而是给整个监区跑,所以这些需要各号共同负担。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谁也驳不倒的理由,这些是事实实际上也是一种敲诈,号子里谁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日期:2016-09-22 20:57:40
别以为跑号说要分账就能分到,遇到强硬的号子非不给就得看跑号的能力了,后来我见过包号干部带着自己号子的人去买货,完全甩开跑号,也不再分账。
这方面,柱柱做得很好,或者说我没见过谁比他做得更好。每次买货之后,各号头铺都将分账的东西主动送过来,不仅看不出任何的不快,还要拉着柱柱的手坐着说老半天的话,那感觉就像见到自己的偶像,久久舍不得撒开。
30%分账算不得高,但也绝对不低,之所以能让头铺们心悦诚服地缴纳,少不了柱柱确实能帮他们办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没见到过不好瞎说,但是从我后来的经历来看,大致能猜出一二,柱柱替他们做得一定是干部不会替他们做的。
每次张牙舞爪的收账过后,二姑娘在号子里的恨意就增加一分,不过他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是他自己的能力让分账这种事情变得so easy。二姑娘的聪明是毋庸置疑的,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把这么一大摊子事搞的这么有声色,我从没有一刻喜欢过他,但是不承认他的智商是不客观的。他的小聪明是建立在柱柱良好的关系、能量和威信之上的,这点大概他想也没有想过,得罪人的事情里八成都是替柱柱在做,这点他同样没有想过,没有柱柱的存在他屁也不是,这点他还是没有想过。
在我看来,这就是聪明和智慧的区别,少年和成年的区别。
日期:2016-09-23 09:44:10
西装革履的四川老哥出现在号子的时候,我们正做成一排看电视剧,等着点名。六子让小四去检查了他的周身,然后扔给他一件号服,笔挺的西服被扔到风场的墙角。他的皮鞋在问询室二姑娘检查的时候已经丢在外面,此时赤着双脚,大炜从墙角找了一双破烂的布鞋让他穿上。
我悄悄地跟小四说,信不信是诈骗罪?估计金额还不小。小四怀疑的看着我,会吗?等二姑娘拿着四川老哥的资料进来后,小四一直追着我问怎么知道的。我笑着说,不是出来诈骗的谁穿这么齐整?
四川老哥的案子很蹊跷,他从被抓获入监到最后无罪释放都透着不正常。他在西宁给政府做天燃气管道的施工,原本说好做40公里,结果政府单方面决定只给他10公里。经过这样的改动后,工程不仅失去了利润还赔了钱,为了同政府保持和谐的关系,他认了。但是与他的合作人不认,让他退还股金,他要对方作为股东承担一定比例的损失,但是合作人不同意,他也拒绝退还本金。于是,朋友告他诈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上网通缉,在住旅店使用身份证的时候被抓获。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合伙人有本地警方的关系,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他这种情况叫做异地寄押,相当于小件寄存等案发地的办案单位来人后,再押回本地审理。
事情怎么发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我们被关到了一个号子里。四川老哥的气度比好多人都强,至少没有让看守所的阵势吓住,泰然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不管是擦厕所还是洗地都做得兢兢业业。得知自己过几天将被押回原籍,他提着的心放下了,对我说,回去就好办了,我老婆手里留着当初我俩签的那个东西,大兄哥在县里还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更多的时候他愿意与我讨论一些人生、赚钱一类的事情,给我讲他那个可爱的外孙,讲他在全国铺管道的所见所闻。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能让我的思绪不止是停留在号子里的几个人身上,让我能想起让我思考外面的世界。
寄押的时间并不长,但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也很久,大概是因为入监之初的日子实在难熬吧。
四川老哥被转走的时候,我把自己唯一的一双新布鞋送给他,让他可以体面的出门,他笑着说,兄弟咱们外面见。他留给我他的电话,说是出去联系,我笑笑没做声。号子里的好些话不能当真,太当真是对自己的伤害,只是在他转走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觉得有点难受,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走了,那以后我再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见的多了,自己又无法改变的时候,麻木是唯一可以让自己好过的选择。
看守所是一个不能计较物质,也不能不计较物质的地方,一口肉一杯热水就可能引发一场明争暗斗,同样的一口肉一杯热水也可以让两个人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看守所是一个把生活中所有的善恶集中放大的场所,剖肉取骨直指人心。在这里,也许你可以获得至死不渝的朋友,更多的是领教并诱发出人性自身的恶来。
日期:2016-09-23 16:48:57
四川老哥来的第二天李敬下号了,下到新人们闻之色变的12号当二铺。他的关系说头铺旭东一个月后释放,这是B区最早离开的头铺了,到时候他就能递补上去当头铺。李敬说他根本不在意去哪个号子,还说如果哪天我不想在过渡号呆了就过12号找他。我笑着答应了。
大炜分到6号,头铺是一个叫龙龙的本地料子鬼,大炜听说后愁眉苦脸,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劝慰他说,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会好的。我的劝慰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大炜沮丧的离开了过渡号。
我总觉得红军这个人脑子和常人不大一样,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知看向哪里,谈话内容也经常对不到一个频道上。这天正在干活,红军站起来就朝门外走,二姑娘尖声叫嚷着让他回到座位上,但是他好像也没有听到,直到六子挥着老拳在他后背猛砸了几拳,他才停下脚步。六子问,CNM,想干嘛?红军说,出去看看,都来了三天了,还不知道外面啥样子。
六子气得差点背过去,上去就是毫无章法的一顿乱捶,我们有些诧异也觉得好笑。这个事原本不重要,总有一些人你是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的,如果只是这点事大概我都不会在本文中提到他。重点在于他日后做出的影响深远的一件事,让我们吃尽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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