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内的三百天——我在看守所的日子》
第12节

作者: bbt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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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劳动,还有一点要说的就是,劳动是号子里整治人的又一个口实。大部分进号子的人是因为不劳而获的思想在作祟,想让他们勤劳起来真的是很难,“噼啪”的鞋底子抽打声成了他们劳作的原动力。我要说的是,我见过的挨打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自身的原因,刻意地整人也只是极少数,倒是有用上帐代替劳动的,我以为这也是合理的。也就是说,在劳动方面,只要自己没有投机的想法,尽自己的力量去做很少有完不成任务的。所以,下号劳动不会令我有丝毫的恐惧。

  相反,我一直很期待这一天,对于我而言,参加劳动能使一天的日子过的很快,在看守所的日子里,大家期待的快除了走程序之外就是日子过得快一点,我也不例外。
  日期:2016-09-21 08:31:00
  午休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身着大红内衣裤的小伙子,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应该是中午收的新人。在他的脚下扔着一身崭新的西服,更增加了我的好奇。这是小苟。
  小苟的故事有点悲伤,虽然给我讲述的时候很难看出他的悲伤。当年的他只是一个小混混,辍学后在家里的小商店里帮忙,但是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讲太枯燥太平淡。他结识了一个女孩子,虽然父母不同意他们交往,但是他还是死心塌地的喜欢她,甚至于为了她和父母闹到要绝交的地步。女孩子对他结婚的要求只有一个——攒够60万。这对于一个每天在小商店里挣着块儿八毛的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等他攒够这个数字,大约都可以直接去买墓地了。于是他跟自己的伙伴,也就是后来的同案商量发财大计,同案就把他带上了这条偷车的道路。但是现实和梦想的差距不是我们可以用勤奋填平的,半年间他共同参与了三辆蛋蛋车的盗窃,每次只能分到几百元,甚至不够他抽烟上网的费用,于是他退出了。不仅退出了发财事业,也退出了和女孩子的感情,回归到父母的身边,接受父母为他选的妻子,准备安心地像父母一样过他的平淡的日子。但是,在结婚的当天,他被带走了。

  不知怎么的,每次听到他的故事我总会想起欧亨利的小说《丨警丨察与赞美诗》中的那个想进监狱进不去,想弃暗投明改恶从善的时候却被抓的小偷。这还不是悲剧的全部,在他退出以后,他的同案和另外三伙人又进行了多起车辆盗窃,涉案总计四百多万,省厅很重视这个案子,拿来作为打掉特大盗车团伙的典型上报,使得小苟这个原本不大的案子平白加入了政治因素而变得复杂起来。
  紧跟着小苟进入监室的新人是红军,一个正经八百的复转军人。红军对自己的事情很不以为意,大概他觉得自己压根儿没犯罪,等事情调查清楚就会放他回去。我觉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宿醉未醒,要么就是他的脑子真的不够数。
  据他自己介绍,前一天中午出门之前跟老婆吵了一架,情绪不佳的他喝了一斤白酒。吃过饭出来,路过一家小超市,他注意到门口停放着的送货车,忽然起了开车的念头。刚好司机不在,又刚好钥匙没拔,于是,他开走了车司机报了警。大概是酒喝得有点多,车开出去没两公里就跟另一辆货车相撞。他解释说,我就是开他的车出来转一圈,最多赔他个修车费用,很可惜,这个社会的规则不是他理解的那样。

  晚饭前,二姑娘拿了一个名单来安排下号,这是新人们比较心里没底的事情,下号头铺仁义还好,如果下到旭东的十二号不死也得扒层皮。二姑娘是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展示自己的存在感的,那些得罪过他的,基本上都被分到12号和7号,两个头铺都很厉害的硬号子;巴结孝敬过他的,一般就分到5号13号两个以老弱病残为主的软号子;那些对他来说没什么存在感的,就正常分配。
  军军被下到九号,让我有点意外。因为他是六子的半个老乡(两人家乡属于一个地区,但不是一个县),六子让他管理新人的纪律。其实,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说是新人,但谁知道有没有藏龙卧虎,六子此举有点拿军军当炮灰的意思。但是军军不这么想,他想好好表现,然后留在过渡号,这充分说明了他的幼稚。

  他的这种心理让他很自然地处于一种劣势,不仅六子小胖对他呼来喝去,老陈黑三也不拿军军当回事。如果这些还能忍受的话,二姑娘对他精神上的凌辱就难以忍受了。
  二姑娘对军军经常开的玩笑就是两个,一是表情严肃地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薛军军,脱号服。一般这么说的时候都是被释放的,军军高兴的把号衣脱掉,然后跑到门口等着二姑娘带他出去,但是等到的却是二姑娘的骂声:滚回去,你倒是想得美,你凭啥释放。军军面色惨白走回床边再次穿上号服,如丧考妣地坐下去,好久都不能缓过神。另一个玩笑就是关于下号,薛军军,收拾你的东西,下号!听二姑娘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就会变得惨白,慢腾腾地开始收拾,直到二姑娘憋不住笑出声来,他才知道二姑娘只是在消遣他。

  终于有一次,在被二姑娘祖宗十八代的咒骂的时候,军军没有了往日的太监样,像电视剧里的英雄人物一样,一把锁住二姑娘的喉咙将他推到墙根处,吓得二姑娘不住地惊叫,声音又细又尖。
  军军雄起的第三天就被下了号子,幸好不是谈虎色变的12号。同时下号的还有大胡子。
  日期:2016-09-21 23:53:01
  下去几个人以后,我在号子里的地位稍微上升了一点,在别人看来无足轻重,但是我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我已经从擦地上升到洗碗。而且从这天开始,我和大炜已经可以出门干活了,这对于在号子里圈了三天的我来说,不啻于是一种奖励,虽然出门是扛大包,但是我还是很兴奋。

  晚饭过后,是收货的时间,各个号子在这个时间把一天穿好的彩灯登记过数,所以这个时间也是监区里比较热闹的时候。
  老陈手拿笔记本和监区的钥匙,耳朵上架着笔,黑三拎一个电子秤跟在后面出了门。我能听到楼道里的嘈杂,有开玩笑的笑声,也有对重量和数量的质疑声,也有个别人趁这个机会跑到别的号子找自己的熟人。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老陈回来对问六子要人,六子点了几个相对时间久一点的人,我是其中的一个。黑三带着我们排成一队往后走,一边走一边嘱咐我们靠墙根走,不要跟号子里的人说话。黑三能拦住我们不跟号子里的人说话,但是却挡不住号子里的人冲我们喊话:嘿,哥们,你也进来了,犯的啥事呀!或者是,小子,别下到我们号子啊,弄死你!当我们带着或诧异或惊恐的目光看向他们的时候,里面的人就会露出得意的神色,笑得开心又灿烂。还是新人的时候对这种调侃或是威胁多少会存在心理上的恐慌,见的多了才知道,他们不过是找个乐子,给无聊的坐牢时间填上一点颜色。

  我们需要做的是把号子里穿好的彩灯搬到对面的A区,由他们完成最后的串接和打包程序。每个号子门口靠墙放着四个或者五个编织袋,这是号子一天的产量,每个编织袋大约五十到八十斤。走到十号监室取麻袋的时候,有人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回过身瞪大了眼睛。踢我的是十号的头铺桦子,看到我盯着他看,骂了一句:快你妈点,有没有个干活的样子。黑三过来推了我一把让我赶紧走,我知道他是怕起冲突,背起麻袋朝走了,背后传来桦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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