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元。”辛远回道。
　　胖子一听，大吼：“他妈的要十八元，老子平时打车才十元，你想黑老子不是？”
　　“你要打出租，不下二十。”辛远说道。
　　胖子同伙阴森森地搭腔道：“就数你们这种黑车最没道德，去年一个女的打黑车被司机**，现在嘛又流行宰客了？你们这样下去，自断财路。”

　　“警告你，别得罪老子。你敢得罪老子的话，打你个稀巴烂，让你躺医院一年，下不了床！”胖子那松软的脸在后视镜里凶神恶煞地抖动着，鼻孔呼呼，出来一阵阵恶臭的酒精气味。
　　“如果没钱的话，就给十元吧。”碰到这种凶神恶煞，辛远只能自认倒霉。
　　“没钱？你当我是啥？”胖子喝道。
　　黑了自己，难道还得满脸堆笑？辛远愤愤不平地想着，与此同时，胖子同伙突然打开车门。辛远赶紧停了车。同伙伸出一只脚在车子外。

　　“当心脚，这里车这么多。”
　　胖子同伙听了，借着酒劲下了车，下车后他并不关上车门，大喇喇地开着，一副流氓做派。周边车辆川流不息，经过辛远的车时，都闪避着，并大按喇叭以示警告。
　　辛远心里，有股灰暗的情绪在膨胀。
　　“这车停在路中间不好，你把车门关了，我停路边靠一靠。”辛远忍着，对他们说。

　　胖子动也不动。
　　“待会丨警丨察过来了，大家都不好。”
　　这句话起了作用，胖子挪了挪屁股，伸手，将车门给狠狠关上。
　　辛远慢慢开着，一个转弯后，朝相反的路，狠狠踩了油门。
　　胖子愣了一下，渐渐意识到，局面不归他掌控了。他望着外面疾驰而过的景物，酒也醒了，拍着车背。
　　“你要带我去哪里？”胖子的声调变了，“我有眼不识泰山，让我下车吧。”
　　报复似的，车速越来越快，快如飞驰，辛远从没这么肆意开过车、发泄过情绪，愤怒让他踩着油门的力道越来越重。车子一颠一颠，随路的高低起伏上下，快得似乎会随时翻车。这胖子渐渐不敢再说话了，脸色越来越煞白。
　　方向盘猛转，辛远朝路边一靠，骤然刹车。胖子跌跌撞撞地下了车，脚一软，跪在地上，大吐特吐。
　　辛远斜睨胖子，那家伙像生了场大病似的，虚弱地扶着一棵幼小的树苗…呵，这就是开口说要打辛远在医院躺一年的家伙，如今却需撑着一棵比自己体积小很多倍的树苗，才能起得了身。
　　辛远暧昧地笑了，有一份莫名的亢奋，他一踩油门。
　　开着，开着，亢奋散了，理智又回复，人倏忽间虚脱了，突然有些后怕，如果那胖子真下手的话，辛远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如果翻了车的话，或许又得困在没完没了的医药费里…并且，刚才被激怒后的反应，不太像平日里的自己，倒像一个陌生人，陌生得令自己感到可怕…蓦地，心中有个密闭空间，慢慢朝他显露出形来，刚才胖子威胁自己，说要打他打到住院的话，像开启这空间的钥匙。
　　住院一周…他突然想到了明护士的那句话。
　　要请明护士帮忙，不是易事。
　　她要么满脸泛着郁愤之潮，要么就是忙得脚不沾地。
　　“什么事？”难得碰到她喝菊花茶的空闲，明护士冷冷问道。
　　“我觉得，你上次的质问，对我很有帮助。”辛远小心地择着字眼，“关于职责，我内心也一直在责问自己。你说得对，我对我爷爷做得还不够好。”
　　“出了医院，往右走，过六道街，就是教堂。”她一放杯子，冷冷说，“你去那里忏悔比较合适。”
　　说完话她就又要走。辛远明白不能再绕弯子了，他必须单刀直入。
　　“你说我住院一周，我什么时候来住过院？”
　　“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辛远结巴，“我可能失忆了。”
　　明护士翻了一个白眼，她轻蔑道：“这招，电影里学的吧？”
　　被她的话一堵，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了。眼见她即将离去，辛远灵机一动，拦住了她：“我想请你帮我再叫周阿姨，请她去我家做爷爷的陪护。”
　　果然有效！明护士停下脚步，脸色缓和了一些。
　　“外面的人我不放心，再说换个人，再多些磨合的过程，老人也不适应。周阿姨做得还算不错。我是诚心请她去帮我。”
　　明护士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停顿五秒后，依旧居高临下的口气：“如果上门照顾，周陪护的工资就不是医院里的那个价格了…”
　　辛远忙点头应道：“这我明白。”
　　“按照你以前不缴住院费的经历，你得每月提前给她工资。”
　　辛远犹豫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我想请教一下明护士。”辛远几乎有点讨好的语气，“去年什么时候我来住过院？你能帮我查一下吗？”
　　“这日子，不查，我也记得住。去年要不是出你这幺蛾子的事，原本我女儿生日，我可以休假带她去玩。你们这些人不会知道，我们要调一个休假期，有多难！我女儿在乡下外婆家待了那么久，就盼着我们带她出去玩一次，好不容易我得了空…”
　　她满腹怨气，深深叹了一口气：“就是这个月份，八月份。”她控住情绪，挥了挥手，说道，“你爷爷不容易，你要好好孝敬他。周阿姨什么时候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