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低下头去,“你怎么……嗯,磨了。”
想起几小时之前的争吵,想起自己那副恶劣的态度……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她不讨厌乔承铭,很多时候都只是在虚张声势。
因为太容易沉沦,所以要格外的谨慎。
然而,不知道是夜晚容易让人变得感性,还是这样的校园太容易勾起她的情怀,今时今夜,她却没再回到那副紧绷敌对的模样,反而很自然对他地开口。
“你开车来的吗?我现在走路有点不方……”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男人打断她,两手插-进口袋,高傲而冷漠,“女人要把鞋穿好,否则很容易摔倒。”
明明只过去了半年,现在被他说出来,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抿唇,声音有些干涩,“你说的明明是高跟鞋要穿稳……”
话一出口,猛然一窒。
这样不是变向表示,她一切都记得很清楚么?
果然,站在光影下的乔承铭顿了一秒,清贵儒雅的眉眼渐渐舒展柔和。
“哦……啊!”
她低声尖叫,起身的瞬间整个人就被他背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喂,我的鞋还没拿……”
“磨脚的鞋还穿它干什么?”乔承铭步子没有停下,身姿语言都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仿佛毫不费力,“下来光脚,或者我背你上车,你自己选。”
米灼年嘴角抽了一下,缄默。
“……谢谢。”
男人没有说话,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现在走的这条路,是从钟楼通往学校西门的路。路的两侧种了很多枫树和银杏,只是这个气节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秋天那么好看。
但这条路却是她最喜欢的。
那时放学,乔承铭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她就躲在后面那个钟楼里偷看 。
春天,他穿暗红色线衣,是枯草残枝里的一抹鲜活。
夏天,他穿纯白色衬衫,是骄阳如火下的一道清凉。
秋天,他穿卡其色风衣,是红树黄叶旁的一片瞩目。
冬天……
冬天,他就像现在这样。
一身极有质感的黑色长大衣,像一株料峭赤寒的青松,又像一轮穿云而出的明月,在每个帝京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里,温暖了她的眼、淋湿了她的心……
她曾朝思暮想要和他共同走一遍这条路,可直到三年过去、他们都双双毕业,却还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相隔十年,功德圆满的时候,却是这般被他背着走过。
一步一步,都踩在她的心坎上,漫长得就如同一个世纪。
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不论是十五岁时盼望着能一直凝望他,还是二十五岁时奢求他能这么背着她一直一直走下去。这条路在她心里总是太短,太短了……
可她又不想。
因为那样,他会累……
乔承铭,如果还能好好地看着你,爱着你,恐怕永远也都是在你的背后吧。
闭上眼睛,右脸微不可闻地贴住他的背。
忽然之间,泪水长流。
第二天的北京开始下雨。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偿。
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撄。
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
这是她在读高中时很喜欢的一篇语文课文——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
诗化的言语,借雨声描写流淌的娓娓倾诉。最曼妙的是讲课文的那天也恰逢一个春雨绵延的阴天,午后的阳光被云遮蔽,教室内亮起灯,外面的世界如珍珠在弹跳。
和今天的一模一样。
原来从与乔承铭重逢算起,已经过去了半年。
犹记得那是个盛夏,市区CBD上方的天空压着淡淡青青的灰,似有似无的霾席卷铺盖了整座高楼林立的城,一副天之将倾的前兆。
那天也下雨,但那种雨跟现在的细雨是截然不同的。
米灼年坐在车上,微微把头偏向窗外,车窗上的水珠很小、很细、很密,确实似牛毛、似轻烟、似花针……
视线收回,目光从车窗滑过金属门,深黑色的车座皮革,最后,落在手里那本枣红色本子上……
她知道乔承铭办事向来注重效率,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效率 。
据她所知,这座城市每天想结婚的人成千上万,一系列的手续审核。也是要早早就开始申请的。
谁能想到昨天还吵着没必要结婚的两个人,今天就已经在民政局登记领证了呢?
米灼年看着证书的眼睛放空,心里也是如出一辙的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点欣喜的感觉。
还记得几个小时前,他对她说的没有温度的话语——
“既然急着离婚,那就早点把婚结了。”
一纸婚书,等到真正拿到手的时候,却远没有想象中那样有什么不同。好像就只是手里多了这么一份东西,没有什么会因为这份东西而有所改变。
从开车到民政局,再木然机械地拍合影、办理手续、登记……全程脑子都空空白白,平平淡淡,说顺手推舟没有错,说按部就班,那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们还是那样冷淡疏离。
宾利车旁。
米灼年把结婚证收起来,两只手背在身后,额头微微低下。
“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情。”
男人坐在车里,“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不用等我吃晚餐。”
乔承铭没反驳,“给我电话,派车来接你。”
“不用,”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声音温温静静的流淌而出,“我自己就可以了,很快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
她少见地耐心解释,宾利车里的男人却是面无表情,兀自发动引擎,在车窗内留下一个冷峻完美的剪影。
“注意安全。”
车辆离去。
直到后视镜里的身影变成一个点,茶色的车窗才缓缓自动上升起来,隔绝了车外喧闹的世界。
男人驱车的动作优雅自若,唇也是习惯性地抿着,高耸的鼻梁旁双眼幽暗深沉,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须臾,乔承铭按开车内的通话系统,恭谨的声音从音响里面传出来。
“乔总。”
直接叫他“乔总”的人,除了一些直属下属,就是他的私人雇工。电话那头的人叫徐严,是乔承铭的私人特助。
“太太现在要去哪。”
“似乎是往河北那边……乔总,要继续跟着吗?”
话音一落,眼底的嘲讽就愈发浓稠,甚至能结出一层白白的冰霜。
河北?
跟他结婚就这么罪孽深重,至于刚领完证就去忏悔?
男人手腕打了一下方向盘,声线平静没什么波动,吐出六个字来 。
“跟着她,别出事。”
徐严向来很会察言观色,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意思接了下去,“好的,需要留意一下太太近期的动态吗?”
“不用,”男人很绅士地说道,“确保她安全,其他不要管。”
伏凌山。
北方的冬天很少有绿色,就算有也是那种浓重而死气沉沉的黑绿。苍松翠柏雪中刚劲挺拔,幽韵清冷,凸显出这座山凛然飘逸的冷峻神态。
米灼年裹着大衣,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周围没有什么人,冷风呼啸得厉害。
这里曾是江珠儿最喜欢的一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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