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田钻井队地下九百米深处打出一坑蛇血—赶虫人的离奇手记》
第2节

作者: 蛤蟆吵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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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的父母在痛哭之余,觉得非常诡异,因为挖出小女孩的时候,她穿着连衣裙扎着马尾长辫子。可她家里从来没给她买过连衣裙,她妈也从来没让她留过长头发,一直是短发。
  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家长是用来吓唬自己的孩子,远离泥浆池。泥浆池一时间就成了小孩禁地。
  井架子搭好的那天,我们这些小孩,也只能远远的看,我们方言称呼井架为楼子,足有五十米开外,高耸入云的样子。
  由于是我遭虫祸的那一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95年,我十岁。
  事情的起因,是油田和地方上的一次小矛盾,那年月油田作为大型国企,有独立的一套体系,并不归当地行政区管辖。地方上的自然村和油田也并无甚瓜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本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有句俗语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当时油田职工属于工人阶级,生活优越,而村里人靠天种粮,收入微薄。有着天壤云泥之别。村里的土著居民,自然而然将赚钱的目光投向了油田,并且花样百出。有能力的承揽油田的地面工程,没能力的到井场周边捡捡破烂,说的好听叫捡破烂,实际上顺手牵羊,偷偷摸摸的事情也不少干。

  我们村是个三家村,人物懦弱,没什么大本事的人,很多人习惯到井场周边捡破烂。冬天的时候揣上几盒好烟,到井场上换柴油,夏天的时候,推一小车西瓜,换管子帽、废铁。瞅着没人的时候,顺点值钱的东西。井队上的愣头青小青年,虽然时不时的也和村里的无赖少年干上几架,但总体上是见怪不怪,心情好的时候,也偷队上的柴油换烟抽,大家伙心照不宣,谁也不笑话谁。
  自己村前有了油井,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村里去的人就更多了。不过,我爸是个乡村赤脚医生,不屑于做这种事。我们合家大族,也多有考出去吃皇粮的子弟,单是亲支近派的堂哥堂姐,在区县上班的就有七八个,还有一个在北京一所著名大学工作。不敢言诗书旧族,但绝对是光明门第、磊落家风,几乎没人去辱没门楣。只一个人除外,我的二爷爷。

  我亲爷爷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五,大爷爷早已仙逝,按老理,我二爷爷应该是合族之长,德高望重才对。怎奈二爷爷痴痴癫癫,打了一辈子光棍,不成家业。到了晚年,更是为老不尊。他时常戴一顶老鹊窝一样的草帽,夏天光着上半身,冬天披个破毯子,腰里围一条满是窟窿眼的破布,算是裤子,浑身恶臭,不能近身。我们家族虽不是什么累世豪富,但合全族之力供养一个老人,算不得什么。而且族中子弟并不是不想管他,相反,几乎每个族人都在接济他,但送他棉袄,他当柴火烧,送他钱,他拿来引火用,送他猪肉,他割成一条条的喂街狗。好东西到他手里尽皆被糟蹋,但若让他看到路边犄角、水塘旮旯有那病死的死猫烂狗,只要不是腐烂太甚,他就捡回去煮煮吃,还给起了个名字,叫天赐肉。平常也是游走不定,专找垃圾堆,捡馒头渣,喝坑水。也不在村中安家,搬到村东水库上挖了一个坑,上面搭上茅草,就在里面住。留下村中一座百年祖宅,任由蒿草丛生。

  长此以往,族中之人,心上也就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懒得和族中人搭话。常常是自己一个人敲着一片破瓦,疯癫乱唱:
  渤海湾里搅风浪,龙王宫里大点将,酒宴上醉倒了大狗杠,狗杠鱼张口把话呛,龙王你身长十二丈,我一年生一尺,十年长一丈,百年之后和你抗一抗,龙王闻听把头晃,发怒说,我叫你春日生秋日死,一生一世不赶趟。
  日期:2016-04-05 19:13:00

  又比如这个词:三个兄弟比大小,老三说,我的汗毛绊倒马,老二说,我身上蚤子活吞牛,老大说,我耳朵眼里能进人,老二老三背上干粮进去走一趟,穷逛了三年迷了路,急的老大挖耳屎,好歹挖出了老哥俩,耳屎里还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条小胡同。
  曾祖父每次唱这些词儿,惹得小孩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跟着学。村人们见怪不怪。早些年,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古柳浓荫之下,凑在一块聊天,说起二爷爷来,还有几分神秘色彩,说二爷爷在水库边埋着什么宝贝。后来同龄的老头逐渐做古,也就没人嘀咕这事了。
  自从村南来了钻井队,二爷爷就不在水库边住了,神神叼叼的跑到钻井队西边一里地外的一处垃圾堆旁,三根榆树叉支了块塑料布,住了下来。这片垃圾堆,我们村里人叫作蝎尾地,有半亩见方的样子。为什么一小块土地还有名字呢?因为那片地不同寻常,是绝户地,非但寸草不生,就连蚱蜢小虫也不见一个。村里老人说,民国三十二年,山东河北大蝗灾,蝗虫能把茅草房顶压塌了,所过之地寸草也无,人们在地上挖个坑,铺上包袱,一会就填满了蝗虫,拿开水烫死晒干,上磨辗成粉,蒸窝窝头,吃的嗓子和卡鱼刺一般。这块地就是那场蝗灾的源头,叫蝗根地。蝗灾虽大,可蝗灾源头仅仅是那一亩三分地,发蝗灾的时候,麦仁一样大的小蝗虫泉水一般从地上渗出来,密密麻麻,数以亿计,着实慎人。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有上级派来的农业观察员,天天在我们村附近巡逻,专门勘测蝗灾,一旦哪块地里生的小蝗虫背上有个王字,就说明要发蝗灾了,赶紧打药。不过出一次蝗灾的地方,就把该地地气都拔尽了,也就成了绝户地,过路的狗都不往那撒尿,可这种地方六十年一个轮回,谁也说不准。以前那里还有个蝗神庙,十年浩劫给拆了,改革开放以后蝗灾减少,那地方也就成了垃圾堆。这些大灾很是邪乎,有道是,蝗不进北京,雹不打文登,说的是蝗虫不进北京城,历代蝗灾,把周边吃净了,没一个飞蝗敢进北京,虽然蝗虫背上有王字,也是草头王,压不过北京王气。雹子不打文登,是因为秃尾巴老李姥姥家是文登。

  我这二爷爷窝在蝎尾绝户地却和蝗灾半点关系没有。二爷爷从蝎尾地开始插桃树枝,一天插一枝。第一天,在垃圾堆正中央插了第一根,到第二天在第一根桃树枝东边十几米的地方插了第二根,以此类推,十来天后,十几根桃树枝插成了一条直线,直线的方向直指他平时住的那片水库。附近人尽皆知他疯癫无状,谁也没在意。
  可到了六月初三夜里,出事了。
  二爷爷插桃树枝插到了井场北沿,在钻井平台北边二三十米处插了一根,这下钻井队的人不干了。
  从井队板房里出来一个愣头青小伙子,真名不知叫啥,只知道他外号叫张老K,一米八开外的个子,烫了头,还真就和扑克牌上的老K有几份神似,那年月无赖少年流行烫头,再穿一件喇叭裤,腰里头插着三角刮刀,那时候还不叫地痞,管这类人就叫喇叭裤。九十年代的地痞不像现在,那时大都有固定工作。这张老K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喇叭裤,一把三角刀子说攮谁就攮谁,当年威镇油田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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